第89章 方道遂：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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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之前跟我二哥提过没？”桂枝不放心地问，别是一会儿二哥兴冲冲过来接新娘，然后气哼哼地走吧？

“提过.......吧？”被问及方爱民，邵敏雪才后知后觉地心虚起来。

自家在桦树庄里是这么个孤立、不与人有什么正经人情往来的鬼样子，自己又是一个不得生父重视的人，跟后妈更是因为没听她安排、嫁给她看中的男的，关系闹得很僵。

爱民不会后悔娶我吧？

“快，桂枝，你快去把大门闩上，闩牢闩紧！快！”邵敏雪仿佛才醒过神儿来，又把余大姐喊起来，“余大姐余大姐，快醒醒！你帮我去看一下客厅里那些表的舅啊姑的，看他们还在不在，在的话，就喊过来，我有事情拜托他们去做！”

等桂枝、余大姐都听安排忙活去了，邵敏雪又盯着地面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叫住了正悄摸摸往卧室外挪的惠民，“我要嫁给你二哥，那就是你二嫂，应该叫你惠民就行，对吧？呐，二嫂求你帮个忙，你”

“别！别这么说！你就是我二嫂，有事你直接说，我肯定帮忙，不用求！”惠民见一时走不脱，赶紧应下。

却原来，邵敏雪之前想岔了，想着反正方家有车，自行车也有，板车也不难找，等自己被接去方各塆进行拜堂仪式了，同一时间段请方家找人来邵家搬自己的东西——大部分是亲妈张茯苓留下和添置的东西——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她要人和东西一起走，一起离开这个地方，早走早好，免得节外生枝，夜长梦多！

而且她还不仅要带走她妈的嫁妆，她妈生前添置的东西，她还要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奶奶留下的金银珠玉打造的虎生肖的五件套首饰，爷爷偷偷藏的儿臂长的两根大金条，以及外婆小舅来送妈最后一程时，交给她的信封里装得满满的粮票带走，带走带走，通通一起带走！

不藏了！再藏下去，万一意外被亲女儿不想养，后老婆带来的女儿倒养得起劲儿的生父邵金山发现了怎么办？恰好他今年还好不容易，终于得着了那么一个宝贝疙瘩蛋的小儿子，真被他抠走了，百分百全花用在那个小不点身上了！

惠民听安排去找车搬大件，邵敏雪自己赶紧关上门窗户扇，把贵重值钱但体积不大的东西都塞到自己的裙子里面去，包好缠紧再死死捆在腰上、大腿根处，甚至是两胸之间。

好在她按照她妈生前留下的图样定做的新娘红纱连衣裙塞多少东西进去，别人都看不出来异样。

邵敏雪一边塞一边想哭，亲妈就是亲妈，哪怕死去多年，留下来的东西依然能帮到自己。

只见她身上这件连衣裙是高腰阔摆，鸡心领，松紧带做的收腰；一共三层纱，最里面的那层纱最长，越往外纱就越短；两层内衬，其中一层是贴身的白色棉内衬，透气；一层是伞状撒开的硬质布料的红色内衬，方便腿脚的活动，不闷热。

只不过，邵敏雪脚上穿的却是自己手工纳的千层底的、红色圆头布鞋，鞋面上只勉强绣了拇指大小的一朵荷花，连个佐配的荷叶都没有。绣花手法跟之前绣的钱包手法是一样的，属于鄂绣的范畴。

就是那次跟翠珠莉莉、桂花桂枝、嘉云、子好子故姐妹团一起坐在这栗木床上绣花、讲故事时候学的。

一通忙活，邵敏雪这边终于赶在爱民领着伴郎团和锣鼓队来到邵家门前之前，有了点儿新娘娘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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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你在哪儿？应我一声，我有事儿找你商量！”桂花暂时丢开伴娘的身份，独自绕开方大娘家门前的热闹人群，悄悄回家来找姚立华，想着得赶紧去请方道遂方老英雄过来，不然一会儿赶不上拜堂仪式了就！

“唉，我在这儿呢，你等会儿的，蒋师傅那儿缺油了，我正取呢......”不一会儿，就听到姚立华的声音闷闷地好像从地底下往外传出来。

地底下？桂花脑子里转了一下，哦，我知道了！桂花转身就往厨房隔壁的柴房走去，然后穿过柴房另一面墙上新开没多久的铁门——旧门是木门，是在紧挨着厨房柴火灶的一墙之隔处，通往的是后院；新门是铁门，是距离厨房柴火灶最远的那一面墙上新开的，通往的是仅两人宽一人高的储藏间。

果然在这里找到了妈，桂花扶着她从挖的地窖里往外走，等她拿稳手里的油壶了，就转到后头去抽走折叠木梯，关严地窖盖儿。

“妈，你先把油送过去，然后再回来，我在这里等着你，有重要的事儿与你商量。快去吧！”

“诶诶诶，别推别推，你是妈我是妈，这还安排上我了！”

“哎呀妈，真是重要的事儿，你快去快回！我特意赶回来的，一会儿我还得回去干伴娘的活儿呢！这事儿必须在拜堂之前安排好！”

“好好好，你就在这儿等着吧，我马上就来了！”姚立华一向觉得几个孩子当中，桂花算顶靠谱的一个了，真个抓紧给蒋师傅送油，送完立马调头就回到储藏间来了。

“说吧，什么事儿这么重要？”

“你过来一点，我对着你耳朵说......”

“这，能行吗？我估计她这会儿就没打算过来凑这个热闹，一辈子没嫁呢，我听说之前就有人嫌她个老姑娘，不是个福气人，婚礼一般都不请她的......

......你这也是个法子，就是，能管用吗？......她凭什么要帮我们呢？............这可不是儿戏！你们些许女娃子跑她那儿去闹腾、去玩耍都行，都没事儿，因为都不涉及到什么利害关系，你说的这个，可直接影响到方方面面啊。

......那好吧，请来就请来，只是，就我们两个啊？不行吧？提前不说清楚，不属于欺骗嘛？......我不同意！你这么搞，别回头好好的邻居反倒变成仇人了！谁乐意被人骗啊！？......

你别急！我不是说不请，要请，只是......算了，跟你说不清楚，你想法是好的，就是小孩子气，你别管了，事情交给我，我去请，我去说，你赶紧回去当你的伴娘去！别耽误了婚礼吉时！快去！”

“你可一定要去啊！”

桂花也担心耽误了时间，只得反复强调要去请，自己又匆匆跑回方大娘家去，继续守着瞌睡三人组——哦，她偷溜出来的时候，终于发现朱翠珠，冯七娘，以及张九斤早都睡着了！

“喂，醒醒，醒醒！翠珠姐，我大哥已经在过第二关了！快到你卧房门前了啊！喂——！”桂花溜进房来，就去推翠珠，对着她耳朵喊话。

“嗯，嗯？怎么啦？让我再睡会儿嘛。”翠珠懵懵瞪瞪，完全没反应过来，还想睡。

“哎呀，别睡了，你今天结婚啊我的翠珠姐！”桂花一边喊一边差点笑出声来，这都什么事儿啊，外边新郎在忙闯关，里边新娘却在梦周公。

“结婚嗯结婚，嗯哼......诶！我今天结婚！对，我今天结婚！”翠珠终于醒了！被自己吓醒的！身子一下松了劲儿，整个人向后仰倒在床铺上，摔了个七荤八素，赶紧手脚并用往床沿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桂花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翠珠表姐，你哈哈”方丽也活泼起来，跟着一起小声笑。

冯七娘张九斤这师徒俩，倒没敢明目张胆地笑话花钱请她俩来的主顾，只偷偷咧嘴笑了一下，就赶紧齐齐上前一个扶一个拉，然后快速补妆、整理衣服鞋袜等，一会儿工夫，就又是一个自信从容的魅力新娘。

“嗯我醒了我醒了，爱军......你大哥到哪一步啦？”翠珠一边轻拍自己的脸颊醒醒神，赶紧精神起来，别再犯困，一边问桂花。

“我看看，”桂花起身凑到窗前，伸长脖子左右看了看，“看不到，你原来那个房间多好，直接有窗对着大门前，可惜换了里边这间，这儿的窗户看不到前面的情况。”

“诶？那你刚刚跟我说，你大哥在过第二关了？随口说的？其实是为 了催我醒、别睡了？”

“那倒不是，他的确在第二关，要在数十个数的时间里，从50张打散了不成对的对联里，找到给出的那一个上联，对应的下联，以及横批。伴郎团可以帮忙，但主要是”桂花还没来得及说完话，就被翠珠打断了：

“啊？50张里找一张！谁想出来的？还数十个数，这是根本不想我出嫁吧？这么难！”

“放心！出嫁是肯定能出嫁的，就是为难一下新郎而已，我都算好了的，只是时间紧迫而已！这个玩法我们在家早都玩过好几次了，我大哥肯定能过！”

“哦——，是你想出来的啊！那还行！哦，对了，第一关是什么啊？我刚睡着了，完全没听到动静。”

“第一关？第一关是你那帮舅舅舅妈表弟们出的题，好像是让他唱一首革命歌曲？反正应该挺简单的。要是你妈在这儿，估计就难了，他们只是亲戚，不好过分为难的。诶，等会儿，你鞋子呢？给我一只，我藏起来，保管让大哥找上个5、6、7、8圈，急死他，嘿嘿！”

“给我藏给我藏，我最会藏东西了，而且我是小孩子，我藏的地方，大人一般看到也拿不到！快，给我藏！”方丽被快活轻松愉悦的氛围所感染，主动开口提出也要藏鞋子。

“那，都藏了吧，你藏这只，桂花藏那只，快！快！快！”翠珠笑得跟偷到了灯油吃的小老鼠，摇头晃脑，贼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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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敏，我来啦！我来接你回家！”

方爱民随手丢了自行车，就一个人往里冲，居然真被他冲到卧室门前，直接跟邵敏雪在门缝里对视上了！

什么情况？大门不是关上了吗？哦，邵家出了“叛徒”，桂枝根本就只是虚掩了一下大门，惠民又在忙着搬东西，其他那几个凑上来说是要帮邵敏雪的远亲，根本没敢真用力拦门，稍微做了下样子就挪开了脚步，放任爱民长驱直入。

“锣鼓队的，快奏乐！我要《喜洋洋》和《步步高》，快点！”爱民来去自如，先折回几步喊着让锣鼓队赶紧奏乐，又回到卧室门前，循循善诱，“敏敏开门，我来带你走，去咱们自己的家，去住新房子！......你还没看过吧！咱们俩的新房子里什么样，你知道吗？......家具都齐了，就等着你回家布置呢！还有你之前给准备的那些细软，被子枕头，衣服鞋袜这些，甚至锅碗瓢盆等等等等，都在那新房子里！门上一把锁，全给锁好了留住了，都是我们俩的！谁也拿不走！......快！开门！咱们一起回家去！今天晚上就能在新房子开火做饭了！柴火我都提前给劈好了！”

“你欺负人！哪儿有新娘子结婚头一天晚上就自己做饭的！我，我我，我要再考虑考虑......欸——你干什么！”

邵敏雪不防他一下子伸手逮住了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呢，人已经趴在爱民怀里了！

“哈哈哈哈哈，上当了吧！不欺负你，也没打算让你新婚头一天晚上就忙着做饭！我不那么说，怎么引得你反驳，你不反驳怎么走近房门，只有等你走近了，我才能抱到你啊，嘿嘿嘿嘿嘿......”

“爱民你可以啊！这都赶上抢亲了！厉害厉害！我以后娶媳妇肯定得叫上你！”

“叫上他？伴郎不能是已婚的呀，你打错算盘了吧！哈哈”

原来是爱民喊着让奏乐的时候，已经示意了方树华和姚慈航两个来帮忙，此时他俩正一左一右守在卧室门前，手里还捏着刚拆下来的木门合页，两块松动了的门板则由方志华和姚冠军一人往一个方向扯开着，正好腾出了一个够邵敏雪身量进出的空间，让爱民一下得逞了。

“哎呀，这么多人呢，你快松手，快别抱着了！”邵敏雪兀自还在爱民怀里挣扎，脸红红的，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好好好，回家再抱，来，咱们得抓紧时间了，这山路来的时候我们都要推着自行车走一大段，更何况回程还得带上你，还有你的嫁妆，来来来，你坐好，咱们这就赶回去拜堂成亲，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诶？......不是，我是你的人......嘛？”邵敏雪嘴上在纠结，身体可诚实，一屁股就坐了上去，发现居然一点不硌得慌，屁股底下早都垫好了海绵和棉布。

“什么？你刚刚说什么？......算了，有话你等我们回家了再说！关起门来，我们说个够！嘶——”话音未落，爱民就被羞恼的敏雪在腰上狠拧了一把。

“呜呼！敏敏和我一起回家喽！”然后爱民就愈发亢奋，抬手打了个响亮的呼哨，嘴里大声喊着敏敏和我一起回家，那声音大的，都盖过后头的锣鼓队奏乐的声音了！

“嗯，我们回家。”邵敏雪低下头悄声接了这么一句，然后抬起头来，两手扶稳爱民的后腰，然后就开口唱起了歌：

“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

多么温暖

多么慈祥

把翻身农奴心儿照亮

我们迈步走在

社会主义幸福的大道上

哎，巴扎黑！”

锣鼓队5人不妨新娘一点不扭捏，大大方方开嗓唱上了，还唱的怪好听的，连忙把曲目换成了《北京的金山上》，配合着新娘的歌声，一边演奏一边脚下也没停。

这才叫喜事儿嘛！

不光新郎高兴，新娘也高兴。

随着这欢快愉悦的气氛蔓延，随行的伴郎团5人不自觉地齐齐眉开眼笑，好似肩扛车驮的嫁妆也没了重量，再来十包也拿得动；来时候多少有点后悔跟了这么远一条接亲路的锣鼓队5人，突然就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边卖力奏乐一边走的脚下生风；就连沿路偶遇的几个扛着锄头、挑着担子忙农活的陌生的乡里人也忍不住抬起头来观望，看着看着也跟着不自觉地乐呵了起来。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嗯嗯，我们会的，多谢祝福！嘶—咳嗯，惠民喜糖是不是在你那儿？赶紧给他们发点喜糖！”闷头拉板车坠在最后头的惠民，半天没反应过来，还是方树华看不过去了，主动跑去惠民那儿拿了喜糖过来，帮着发了些。

哇，该说不说，爱民这媳妇娶的，嫁妆真不少啊！5辆自行车都驮满了，肩膀上还扛的有，惠民还单独拉了一板车的东西！人也爽利，唱歌好听，长相也不赖，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什么表妹、表姐、堂妹、堂姐之类的亲戚啊？

要不，一会儿拜完堂了，我找爱民打听打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