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8章 战争的脚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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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带了十余、数十不等的护卫、僮仆、宾客，一时间人多势众，浩浩荡荡，以至于有人不禁发问：都是七八品的小官，禄米不丰，还要养手下一帮人，不嫌亏得慌么？</p>

没人理他。</p>

老子去当官，难道是看上那点不够塞牙缝的俸禄么？真为了钱，这会就该在家里打理产业，而不是冒着染病而死的风险南下荆州。</p>

腊月初，一行人快马加鞭，陆陆续续抵达了襄阳。</p>

这里已经看不到多少军队了，但人是真的多。</p>

西边的小树林边，横七竖八躺满了身裹毡毯的丁壮，实在是累坏了，抓紧时间小憩一会。</p>

东边的沔水之滨，船只密密麻麻，几乎把河面都塞满了。炊烟自甲板上升起，烂菜叶子漂得到处都是，力工上上下下，将一车又一车的物资卸下，装进船舱。</p>

南边的山脚下，不知道从哪里赶来的羊群几乎把地上的枯草都啃干净了。</p>

北边的城墙上，挂满了一个又一个人头，那是不堪转运之苦，逃亡后被抓回来的役徒。</p>

这就是战争啊……</p>

洛阳公子哥们感慨一番，四散而去。</p>

糜曲、陈寔二人结伴而行，来到了沔水之畔，等了许久之后，才等到一条小得只能容纳两三人的木船，艰难地从大船缝隙中穿过之后，来到了蔡洲岛上。</p>

桓温嘴角起了个泡，嗓子都喊哑了，见到糜曲之后，直接拿来官服，让他当场换上，道：“君来得正好，随我去江陵，那边缺个会写算的人。”</p>

糜曲性子洒脱，闻言拱手道：“遵命。”</p>

说完，让船工赶紧操舟返回西岸，把他的行李和随从都渡过来。</p>

陈寔则与蔡洲苑的官员相互见礼，得知景福公主已搬到襄阳城中桓府，把蔡家老宅退还之后，微微有些失望。</p>

不过就在他愣神的时候，蔡洲苑的官员们又纷纷告辞离去，只留了一名较低级的录事陪着他。</p>

“这是……”陈寔有些不明所以。</p>

“蔡洲苑中有一万五千斛稻谷要发送至江陵。而今只找到了三条船，还差两条。苑丞去找蒯家借船了，还有人去找骡车，实在不行就走陆路。苑中一片鸡飞狗跳，实在忙得不成样。”录事提醒道。</p>

“嗯？”陈寔见他说话挺有条理，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p>

“仆去年来的蔡洲苑，汴梁武学生。”录事拱了拱手，道。</p>

“哦。”陈寔暗道一声难怪，又问道：“苑中——”</p>

“官人若有暇，不如去找下桓校尉，看看能不能挤出两条船，载运六千斛稻谷南下。”录事说道：“失期之事，颇为严重，蔡洲苑可承受不起。少府监蔡公这会在广成苑清点牛羊，不日即来蔡洲，官人……”</p>

“先想想其他办法。”陈寔下意识否决了去找桓温帮忙的想法，理由是人家根本挤不出漕船来。</p>

想了想后，他问道：“赵王在襄阳么？”</p>

“在呢。”录事说道：“赵王令坊市诸商家捐输，准备今日送一批粮帛至江陵，以抵军需。官人若能说动赵王，自然是大好事。”</p>

陈寔嗯了一声，但脚却没动，显然有些迟疑。</p>

他和赵王邵勖关系还凑合，找他帮忙是有可能成功的，但值不值得在这件事上消耗人情呢？他微微有些犹豫。</p>

录事察言观色，叹了口气，道：“若庾令还在，定能说动桓校尉和赵王，唉。”</p>

陈寔听了，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冷哼道：“何须庾彬出面？我这便去见赵王。”</p>

说罢，官服也没来得及换，便直冲河岸，四处寻找渡船。</p>

录事跟在他后面，一边帮着找了条木筏，一边暗笑。</p>

陈寔瞟了他一眼，再度冷哼一声。</p>

他又不是傻子，如何不知道这个武学生的小伎俩？但赶上这事，他却也只能奔忙一番了。</p>

再者，不使出点手段，让底下人看到他的人脉和本领，以后如何让他们信服？如何使唤得动这些人？</p>

木筏缓缓飘来，将二人载了上去，划向西岸。</p>

从空中俯瞰而下，整个襄阳怕不是聚集了数万人。他们挥洒着汗水，将箭矢、刀枪、粮豆、毡毯、蓬布、药材、瓦罐等各色物品分门别类，一批批发往南方。</p>

船只劈波斩浪，顺流而下。</p>

牛车排成长龙，辚辚而行。</p>

骡马挂上铃铛，越过一道又一道山梁。</p>

忽而涌来大批马群，直接穿过田野，在牧人高亢的呼喝声中，渐次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p>

又一批辫发胡人赶到了，他们挎着角弓，牵着马儿，没有停留，沉默地前行着。</p>

战争的脚步，是如此之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