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曲深情一 海棠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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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漏声从远处的城楼传来，惊起归巢的倦鸟。商若棠拾起落在地上的绣鞋，将沾满泥土的赤足小心穿上。她望着被暮色笼罩的曲棠池，万千棠花在风中摇曳，恍惚间仿佛看见无数个这样的春日，他们也曾如此欢笑。\"该回去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

暮色如泼墨浸染天际，商若棠抱着双臂轻颤，沾着水珠的海棠绡裙在晚风里泛起凉意。陆瑾康解下玄色外袍的动作极轻，夜光兰暗纹随着衣料展开流淌如星河。他将带着体温的衣袍披在她肩头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后颈，商若棠抬头，正撞进他眼底化不开的温柔：“当心着凉。”

她拢紧衣袍，鼻尖萦绕着混着药香的暖意，耳尖渐渐泛起红晕。衣摆垂落的长度几乎盖住她的绣鞋，金线勾勒的夜光兰在暮色中若隐若现，恍惚间像是把整片夜空披在了身上。“谢谢。”她轻声开口，发间银海棠随着话音轻晃，珍珠坠子在衣料上碰出细碎声响。

不远处传来瓷盏碎裂的脆响。宋明珏捏着半块酒盏残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腰间萤石坠子随着剧烈的呼吸来回晃动。他望着商若棠裹在陆瑾康衣袍里的模样，想起方才她笑着将海棠花别在他衣襟的场景，喉间泛起腥甜：“一件破衣服也值得这般宝贝？”

陆瑾康不动声色地挡在商若棠身前，玄色中衣下的脊背绷成冷硬的线：“宋公子醉了。”他语气平淡，却抬手将商若棠外袍的领口又紧了紧，夜光兰暗纹的袖口拂过她手背，“夜深了，我们该回了。”商若棠望着两人对峙的身影，突然伸手拽住陆瑾康的袖口，衣袍上的海棠香混着两人气息，在愈发浓重的夜色里酿成酸涩的酒。

衣摆上的夜光兰暗纹与天边渐亮的星辰遥相呼应。宋明珏则折下最后一枝海棠，随意插在她发间：\"明日还来？\"他的眼神炽热，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底。商若棠笑着点头，却没注意到两人对视时眼中闪过的暗芒。

暮色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满地棠花上，陆瑾康与宋明珏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仿佛迸出无形的火花。陆瑾康眼神沉静如深潭，却在眼底翻涌着暗潮，夜光兰暗纹的衣袖下，拳头不自觉地握紧，生怕下一秒宋明珏就会冲上来将商若棠从他庇护中夺走。他开口时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宋公子，若再这般胡闹，休怪我不客气。”

宋明珏的瞳孔剧烈收缩，眼中燃烧着妒火与不甘，唇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陆瑾康，你以为一件破袍子就能护得住她？”他向前逼近半步，玄色衣袍猎猎作响，腰间萤石坠子撞出冷光，“当年若不是我......”话未说完，喉间已涌上腥甜，想起那些被商若棠遗忘的过往，恨意几乎要将他吞噬。

商若棠看着两人紧绷的姿态，心口发紧。她能清楚感受到陆瑾康挡在身前的身体在微微发颤，也看得见宋明珏发红的眼眶里闪烁的泪光。“够了！”她突然出声，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我们明明说好今日只赏景玩乐......”话尾的哽咽让两人瞬间回神。

陆瑾康率先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重新恢复成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伸手将商若棠又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低声道：“是我失言。”宋明珏则猛地别过脸，盯着远处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喉结滚动着将满腔话语都咽回肚里，最后只化作一声冷笑，转身拾起地上破碎的酒盏残片，用力掷向池中，惊起大片水花。

暮色彻底漫过天际时，商若棠突然从陆瑾康身后转出，发间银海棠簪子在昏暗中泛着微光。她扯住两人僵直的衣袖，将冰凉的指尖塞进他们掌心：\"曲棠池的夜露最是沁人，再待下去可要受寒了。\"说着晃了晃陆瑾康披在肩头的玄色外袍，夜光兰暗纹随着动作在暮色里若隐若现。

宋明珏望着她指尖被夜风吹得发红，喉间泛起苦涩。商若棠却踮脚将半枯的海棠花别在他发间，梨涡盛满假意嗔怪：\"你这醉猫，再闹明日可要头疼了。\"她转身又抚平陆瑾康微皱的眉峰，指腹擦过他紧绷的下颌：\"阿康总说要护我周全，可气坏了身子，谁来替我试新药？\"

陆瑾康握住她微凉的手，塞进自己袖中暖着，余光瞥见宋明珏攥紧又松开的拳头。商若棠突然提起裙摆，踩着满地棠花向前跑去，裙上金线绣的海棠在夜色中划出细碎流光：\"看谁先到渡口！输的人要请桂花酿！\"清脆的笑声惊起归巢的倦鸟，打破剑拔弩张的僵持。

宋明珏率先反应过来，大跨步追上去时带起一阵风，卷起商若棠鬓边碎发。陆瑾康望着两人交叠的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伸手接住飘落的棠花。当他赶上时，正看见商若棠左挽陆瑾康、右勾宋明珏，将自己的绣帕系在两人手腕上：\"说好了，要一起回去的。\"

月光爬上三人并肩的身影，商若棠发间的银海棠与陆瑾康袖口的夜光兰、宋明珏腰间的萤石坠，在夜色中交织成温柔的光。她故意走得跌跌撞撞，引得两人同时伸手搀扶，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驱散了暮春夜里最后一丝寒意。渡口的灯笼次第亮起时，惊起的水波中，千万片棠花正随着他们的倒影，缓缓流向远方。

夜风渐起，满池棠花泛起涟漪，将少年时的心动、懵懂的情愫，永远封存在这如梦似幻的春光里。而他们都不知道，此刻的欢声笑语，终将在命运的捉弄下，化作日后刻骨铭心的疼痛与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