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兄弟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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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十岁时在桑树下念《无衣》,” 刘义隆的声音混着风雪,“说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要和车儿我共饮黄河水。”
郗自信望着梁上悬挂的草席,“三哥还记得自己的小名呀,那时我们拿桑枝当戈矛,”
他的指尖划过草席纹理,“说等长大要北伐,在鲜卑王庭种满桑树。”
文帝猛地攥住他的手腕,狐裘袖口滑落,露出内侧绣着的 “与子同袍” 四字 —— 那是大姐会稽长公主离世前亲手所绣,如今丝线已磨断大半。
“可你知道吗?” 文帝的瞳孔在烛火中震颤,“当我看见你府中僮仆六千,想起的不是桑树下的誓言,而是父亲说的 ‘功高震主者,未有善终’。”
烛芯突然爆响,照亮了文帝鬓角的白发。
郗自信想起元嘉三年征讨谢晦时,两人共乘一匹战马,他的手紧紧攥着哥哥的腰带。
“陛下还记得吗?过淮河时马失前蹄,你把我护在身下,自己磕破了额头。”
文帝松开手,从袖中取出卷泛黄的帛书。“这是你当年画的 ‘北伐图’,” 帛书上的稚拙线条画着桑树与戈矛,“说要在黄河两岸种 ‘五层桑’,最底层养蚕,中间结果,最上层栖鸟。”
“可如今黄河两岸只有焦土。” 郗自信接过帛书,看见背面用朱砂写着 “元嘉七年作废”。
他突然笑了,笑声惊落梁上冰棱,“陛下可知,臣在江州种的 ‘五层桑’ 已成活?最上层的鸟,会啄食中间层的害虫。”
屋外的梆子声再一次传来,文帝从腰间解下枚青铜钥匙。
“这是尚书台农具库的钥匙,” 钥匙坠着的禾穗纹磨损严重,“当年你吹牛,要做把 ‘万牛犁’,一犁能耕十里地。”
郗自信握着钥匙,触到上面刻着的 “永保民天” —— 那是刘裕的御笔。
“臣弟小时候不懂,” 他的声音在风雪中飘远,“以为禾穗纹比蟠龙纹更珍贵。”
文帝转身望向囚窗,雪光映着他颤抖的肩背。“车子,”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那年彭城桑树林遭了虫灾,是你带着我们大家一块去‘消灭’虫害。”
郗自信望着钥匙上的禾穗纹,忽然想起童年桑树下的誓言:“我要辅佐哥哥让百姓吃饱,若违此誓,甘受桑木鞭笞。” 他笑了,笑声混着窗口的风声,在囚室中激起回音。
“车子可还曾记得,元嘉十二年那场大疫?” 文帝继续回忆,“朕重病昏迷三日,是你亲侍于我病床左右,尝药喂朕,照料的无微不至;又在含章殿坐镇,以雷霆手段隔绝出疫区,活人无数。”
“臣记得。” 郗自信点着头,“那时陛下说,‘天下事,尽付车子’。”
话音未落,文帝突然起身,龙袍扫落案头堆放的农具图纸。
改良的曲辕犁零件散了一地,梨木与青铜的碰撞声,恰似十年前相府议事时的玉笏击案。
“可你知道吗?” 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梁上冰棱簌簌坠落。
“当朕在病榻听见,你府中每日车水马龙,连檀道济的旧部都持虎符出入时。。。”
文帝猛地攥住郗自信的手腕,狐裘袖口滑落,露出会稽公主亲手所绣的“手足印记”,然而如今丝线已磨断大半。
郗自信望着对方眼中翻涌的猜忌,却对十数年前已然发生之事无从辩驳。
“臣当年确有失察。” 他挣开手腕,指向墙角堆放的破筐,“刘湛私铸虎符时,臣正在彭泽试种新稻。”
筐底沉着的稻种已发出嫩芽,在冰雪囚室中划出一抹突兀的生机。
文帝突然笑了,笑声混着咳血的腥甜:“试种新稻?你可知,朕第一次见你用曲辕犁,以为是车子你又搞出件玩具。”
他踢开脚边的犁铧模型,青铜撞在冻土上发出钝响,“直到半年之后,江州报来 ‘亩增三斗’ 的奏疏,朕才明白 —— 原来你那些 ‘奇技淫巧’,真的能让荒田两歧麦秀、盈车嘉穗、五谷蕃熟、穰穰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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