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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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六月廿一，在西北海域，有昆吾剑宗的一位老祖来挑战禁灵剑，那一日，也恰好是你村子被灭之日。”

白拂雪湛蓝的瞳孔瞬间放大，转瞬回过头，惊讶地向锦桓帝询问道：“白河村是被昆吾剑宗灭的？”

锦桓帝摇摇头，连忙否定道：“从暗卫的调查来看，应当不然，昆吾剑宗是一群纯粹的剑修，一心磨炼剑道，除非走火入魔，不然不至于干出屠灭凡人这等事，这些剑修的性子，遇强则强，也不屑去杀凡人。况且这几日，朕也曾委托一位供奉前往你村子的遗址看过，据供奉所言，现场并无剑修惯有的剑痕残留。”

白拂雪撑着下巴，一心思考，没有注意到锦桓帝将他转过头来的脑袋，重新扳正了回去。

他从池边托盘里摆放整齐的几个小瓷瓶中，随手选了一个，从里面倒出些宫中特制的香膏抹在手上，开始揉搓起白拂雪的长发。

白拂雪没在意锦桓帝在干什么，就算在意也阻止不了，自顾自思考着。

询问道：“昆吾剑宗此前有昭告天下，说要那一日挑战禁灵剑吗？”

锦桓帝搓着白拂雪头发的手一顿，想了想道：“应当没有，昆吾剑宗又不是无双府那么高调，不会什么事都巴不得人尽皆知。”

白拂雪得到了锦桓帝这个答案，却是否定了锦桓帝之前的猜测，“不，我觉得昆吾剑宗脱不了干系。如果昆吾剑宗这次行动，外界大多数并不知情。那么灭村的凶手，就算不是昆吾剑宗的人，至少也能从剑宗内部获得消息，他清楚那一日剑宗有人会去挑战禁灵剑，并且有很大把握，是能拖住禁灵剑的高手，于是才趁机灭村。”

这是一场有预谋，但临时起意的激情犯罪。

白拂雪如此判断，他结合伏真君留给他忘情诀并修真界的一些常识，分析道：“所以，凶手的修为其实在修真界里，并不算太高，不然不会选择火烧整个村子。因为烧成灰烬，最能掩盖作案痕迹。”

锦桓帝听了白拂雪的话，也顿时反应过来，接话道：“凶手其实也害怕被人知道自己是谁，只是因为天劫突然来了，所以……”

白拂雪一歪头，奇怪道：“天劫？”

啊，白拂雪想起来了，确实有天劫的，青玄子也曾说过小十五的父亲没有渡过天劫，死之前将小十五托付给他。

所以，他那个便宜干爹，阿凌叔不是渡不过天劫，大约是压根就不想渡过吧。

“啊！原来凶手，果然是那个女人啊！”

“哪个女人？”锦桓帝诧异道，不知道白拂雪想明白了 什么。

白拂雪湛蓝的目光中，微微下闪烁了些许血红色光芒，他隐藏下连自己都不知名的愤怒情绪。

转过头，向锦桓帝解释道：“皇上你既然调查过我，应该知道在我出生不久，就有两个修真界的人，自称是对夫妻，来到我们村子定居做了大夫。灭了村子的，应该是其中一个女人，我只知道她姓冉，名字里有个瑶字。有时候我父母会叫她冉妹子，或者瑶娘。”

“为什么不是夫妻里的男人呢？或者两个是合谋。”锦桓帝并不在现场，于是对白拂雪的确定感到很是疑惑。

白拂雪无奈地道：“证据就是，太虚宗的青玄子说，阿凌叔渡劫前曾将小十五托付给了他。你觉得是什么事情，能让一个有孩子的男人宁愿赴死，也不愿意拼一把，争取活下来？”

锦桓帝明白了白拂雪的意思，“是他发现，他妻子其实是屠灭村子的凶手？”

不过，比起这件事锦桓帝更在意白拂雪话里的那个太虚宗青玄子，问道：“你是说当时也有太虚宗的修士在场？啊，是不是就是带着你去李府的那个老道士？”

锦桓帝揉着白拂雪头发的手没停，但眉头皱起，心中思忖，怎么连太虚宗也牵扯了进来？

这些宗门到底在图谋什么？

好像事情变得麻烦了！

白拂雪点了点头，却见锦桓帝问完后没了下文，他也懒得问。

心里却在感叹，原来害得村子被灭，果然是因为自己啊。

小十五她爹娘来村子的时间太巧了，说不是针对自己来的，白拂雪都不信！

不是自己的话，他那便宜爹娘、丫丫、六婶奶奶、虎子、三七……

还有村子里的许多人，他们也许现在生活依旧困苦贫穷，但肯定还好好的活着。

白拂雪隐隐有种事情还没结束的感觉……

所以白拂雪自认好心地提醒背后的锦桓帝道：“皇上，你放我走吧，不然白河村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我不想……”

我不想更多人因我而死了。

这句话还未说出口，即刻就被锦桓帝打断，他在白拂雪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道：“想得美！你还欠朕那么多古董字画呢！程子阳的画那可是绝品，价值连城！有钱都买不到！就算是你以身相许都不够赔的！你就这么轻易想跑了……”

“我不……”

我不是，我只是怕……

怕，更多人在我眼前死去，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的存在，会害死更多的人。

你也不知道，我在面对些什么……

白拂雪低着头，与清可见底的水中，突然浮现出的一只满含怨毒的漆黑眼睛对视着。

那只眼睛中，充斥了无尽的愤怒，与戏谑之色。

他在心里念道，“青霜，你看得见它吗？”

“什么？”青霜不解地问。

“水里有一只眼睛，它在，看着我。”

“哪有呀？没有呀？”青霜试探着探出剑气，潜入水底，

面前的水被青霜的剑气无意间搅得粉碎，凝成冰渣落入水底，极冷与温热的水交替出无数气泡与白雾。

那只眼睛忽而消失不见。

不知是被青霜吓跑了，还是自己走了。

锦桓帝见白拂雪久久没有回应，捏着白拂雪的两肩，将他转过来，面对自己。

突然凑近他，直视向白拂雪那双湛蓝的眸子，他似乎透过那双眸子，直穿入内心最深处，笑着向白拂雪道：“你是不是在想，只有你和那个女孩活下来了，所以是你害死了村子里的人？”

他注意到白拂雪瞳孔紧缩了一下，似乎被锦桓帝说中心事。

白拂雪低下头，咬着唇道：“不，皇上你不明白，刚刚水里有一只眼睛在看着我，青霜也看不见它……”

锦桓帝眸子微微一凝，诧异问道：“在哪里？”

“在那里。”白拂雪指向刚才眼睛出现的位置，而锦桓帝只看到那里冒出无数的泡泡和白雾，锦桓帝问道：“青霜，那里有什么吗？”

青霜用半空中的白雾凝成一个“无”字。

锦桓帝笑了笑，把白拂雪揽入怀中，柔声地安抚到身体微微颤抖的白拂雪，道：“不怕，不怕，朕有龙气护体，修士也好，还是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皆不可近身。你只要乖乖待在朕身边，它们就不敢害你。”

锦桓帝瞥了眼池子对面层层垂落下来的纱帘，有两个侍立在外的宫人，黑色的倒影映在其上，随着烛火，微微晃动。

用手抬起白拂雪的下巴，竖起一根手指贴在白拂雪的嘴唇上，轻声哄道：“所以，接下来，你要乖乖听朕的话，按朕说得去做。”

他放下手后，见白拂雪乖乖的点了下头，锦桓帝动作轻柔地抚摸过白拂雪脸颊，笑道：“好孩子。”

“皇上。”

纱帘外响起一个太监尖利的声音，才刚刚响起，就听里面，传来帝王隐含暴怒的声音——

“滚！”

“扑通——。”

随着几声膝盖与地面发出清脆的接触声，温暖如春的室内只余下哗哗的水流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