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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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白拂雪脚下再次一点水面，从水中借力，带着王德彪从切成两半的白浪中，直穿而过。

那一瞬间，仿佛连时间都变得缓慢。

王德彪瞪大眼睛，他甚至清楚看到，那裹挟在浪中的一只只肥硕鲢鱼。

“啪！”

王德彪回头望去，见切成两半的白浪同时，往左右两个方向倒下，重重拍打在正流淌的江面上，两水相撞之下，击得无数水雾、浪花四处弥漫。

王德彪惊愕，他突然觉得今上真是暴殄天物吧？

有这样本事的人，你让他干点什么不好？

你就光拿来泄火睡觉？

山崖之上，徐供奉看到白拂雪他们面前当头而来的巨浪，来不及感叹，将指间夹着的符箓往空中一抛。

然而下一刻，耳中响起那声剑鸣时，心头猛地一跳，赶紧又将飞出去的符箓抓进掌中。

两道符箓上鲜红的朱砂似是燃烧起来，星星点点沿着底部燃起火花，缓缓烧作细灰，从徐供奉手缝间往地上落去，又被烈烈大风卷走。

徐供奉似是没有察觉符箓在他掌间燃烧一般，脑海中尚且回荡那声早已消散的剑鸣，仍旧不绝于耳，只剩下两个字，不断犹疑着——

“昆吾？”

不！不可能！

昆吾剑宗的弟子岂会去当凡间皇帝的男宠？

昆吾剑宗疯了吗？

这都能允许？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但仅仅炼气二层，就有一身能带凡人横渡江面，剑断大浪的本事，除昆吾剑宗的弟子外，还有谁做得到？

“徐供奉，徐供奉？”

白拂雪已在旁边叫了好几声，徐供奉才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咳嗽了一声，微笑而和蔼地问道：“小友，何事呀？”

白拂雪被徐供奉突然和颜悦色，搞得警惕不已。

想徐供奉一直都是一副视人如蝼蚁，极度淡漠的态度，

故而微微倒退了一小步，微不可察地拉开距离，握紧了手中此刻已然归鞘的长剑。

心想，不会吧，不会这么短时间，徐供奉突然就被夺舍了吧？

白拂雪试探道：“我和王公公都是凡人，并未辟谷，走了大半日有些饿了，可否容肯徐供奉谅解，容我们歇息一下？”

此刻因为腿软，坐在地上的王德彪正擦着额头的冷汗，抬起头用疑惑地目光看向白拂雪，感觉到白拂雪用脚轻轻踢了自己一脚，王德彪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在旁，点头附和道：“对对，容供奉大人见谅。”

徐供奉抚了抚长髯，笑道：“那就依小友所言，便在此地歇半个时辰吧。”

白拂雪没想到徐供奉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起来？

再次心中警惕升了一个等级，紧了紧手中长剑。

徐供奉自顾自地走到一棵盘根虬结的老松底下，开始闭目打坐，

犹疑片霎，白拂雪蹲下身，将狗皇帝送他的那把，据说削铁如泥的长剑放下，向王德彪低声道：“王公公，我刚刚看到江里有不少鱼，我下去抓点鱼，剑我先放这里了，万一有什么野兽，到时你也好应付。”

“啊？”王德彪没听明白白拂雪的言外之意。

但见白拂雪下一刻就转身又跳下了山崖，顿时无言以对。

白拂雪跳下崖后，随手从崖间的松树上折个几根树枝，一边戳着水里的鱼，一边暗暗向青霜问道：“青霜，徐供奉是被夺舍了吗？”

“啊？”青霜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它无声无息地偷偷探出神识，飞上去看了一眼，回道：“不像啊，我看周围也没什么邪祟妖魔的气息，他很正常。”

白拂雪蹙起眉头，奇怪道：“那他怎么态度一下子变了个人似的？早上的时候，感觉他还挺看不起我，都不想跟我多说话的样子。可他刚刚，居然还笑眯眯的叫我‘小友’，怪渗人的！”

青霜在白拂雪丹田中晃了晃剑身，道：“我也不知道，要不，你直接问他啊？”

白拂雪串上三四串鱼，感觉差不多了，上去之前，再次向青霜确认道：“你确定他没被夺舍？”

青霜肯定道：“确定，这么点距离，周围几百里均在我神识范围之内，如有邪魔靠近，我会感应到的。”

白拂雪得了青霜的肯定，这才放心重新爬了上去，又去找了点柴火生火，将串鱼的几根树枝插在火堆周围，围绕成了一个圈。

本来王德彪是没兴趣的，但渐渐闻到香味，再加上他刚刚吐了一地，几乎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闻到烤熟的香味，肚子里馋虫也乱窜起来，赶忙凑到火堆边上，解开自己肩上的大包袱，拿出几个土黄的粗瓷小瓶子，道：“我这里有调料！”

王德彪一边给鱼纷纷撒上盐，又问道：“你能吃辣吗？”

见白拂雪摇头，王德彪放下一个瓷瓶，道：“那就先不放辣子了，一会儿我吃的时候自己放。”

王德彪见烤的有几条已经开始发焦了，赶忙手忙脚乱地拿起来，想起什么，走到树下先询问了徐供奉，得到意料之中地答复。

走回火堆旁坐下来，向白拂雪道：“供奉大人说他不吃，咱们吃吧。”

只是王德彪看了那十来条鱼，有几分发愁，“哎呀，可惜浪费了，这么多咱俩吃不完啊。”

白拂雪小口小口咬着鱼肉，盯着一串串焦黄的烤鱼，目光精亮，他冲王德彪道：“别担心，我吃得完！”

王德彪瞅着那鱼大的只怕有二三斤，小的也有一斤多，不信地问道：“这么多？你能吃完？”

白拂雪咽下有几分烫的鱼肉，点头道：“你吃吧，我是按着我食量抓的，你吃剩下的，我都能吃得完！”

王德彪瞳孔扩大，惊愕道：“你食量这么大的吗？”

白拂雪点点头，他道：“以前还好吧，跟正常人差不多，但后来可能是练功的原因，饿的比较快。而且在宫里，这几年我就没吃饱过，明天还要杀……要干活，今天我想吃饱一点。”

王德彪有几分惊异，诧异道：“宫里怎么会吃不饱呢？”

他当初进宫不就是为了能吃饱饭吗？

吃不饱他进宫做什么？

宫里他们这些奴婢的饭食，虽算不上多好，但好歹每餐两菜一汤，一荤一素，再加一个腌菜，放在民间算是小富之家才有的水平了。

荤菜可能有时候去得晚了，的确不太够，但杂粮饭和腌菜一定是管够的！

他不明白，白拂雪怎么会吃不饱？

白拂雪吐出鱼刺，听到王德彪这个问题，叹了口气，埋下头，很是悲伤地道：“啊，我不跟宫女太监们一起吃的。如果我跟他们吃，那倒好了。我基本都跟皇上吃，以前有一次，皇后宫里的刘嬷嬷来了寝殿，看到我跟皇上坐一起吃饭，她回去告诉了皇后，皇后就让人打了我三十杖，之后只能等皇上吃完，我再吃剩下的。偶尔能自己有一顿饭的时候，但晚上得那个……我只敢喝点粥，要不然容易吐。反正就……吃不饱。”

王德彪蹙起眉头，他也知道有时候皇帝是会往下面赏赐菜的，这是恩典。

但一般赏的，基本都是没怎么动过的，而不是吃剩下的。

这把吃剩下的给人吃，怎么听怎么像在喂狗。

他发现，和今上比起来，先帝竟是如此正常！

奇怪道：“不是，皇上不是挺疼你的么？这事都不管？”

白拂雪瞥了王德彪一眼，不知他是明知故问，还是遗忘了，只是望着天，叹息道：“那可是皇后说的啊，她跟你一样，她姓王。”

王德彪乍得恍悟，对啊，好歹先帝的皇后不姓王，太后也不至于干出这么侮辱人的事情。

他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白拂雪据说能在今上身边呆好几年，皇后却什么都不做，怎么突然转性变大度了？

不，王皇后早就做了。

王皇后一直在把白拂雪当狗喂，还是连剩饭都不给吃饱的狗。

白拂雪再次拿起地上的一串鱼，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

现在他的目标，一个是杀皇帝，一个是吃饱饭！

玛德！

狗皇帝真够阴险的！

什么王皇后说的？

就不会平时稍稍良心发现一下，偷摸给他多留点吃的吗？

偶尔几句甜言蜜语，故意拿他没娶到的皇后来卖惨，以为白拂雪是三岁小孩，就会相信他的狗话吗？

有句话，说得好，有的人不要看他怎么说，要看他怎么做！

白拂雪当看到狗皇帝每天剩的，明知是留给他的那些饭菜时，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王皇后不过狗皇帝故意推出来的靶子，而其真实目的，不过是为了让他心甘情愿去王家杀人。

让他以为，只要杀了王家，王皇后不在了，他就有能吃饱饭的好日子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