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草木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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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剑的招式,他甚至没能看清就已开始流血。
长史淡淡一笑,“在下和穆衿公子是第一次见面,当然要送一份见面礼。”
穆衿凤眸微眯,不以为然地擦去手上的血迹。
就在此时,他的手腕被长史握住。
穆衿不怒自威,“放肆!”
他长长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将一滴鲜血滴在枯萎的花草上。
只消一滴,眨眼间,枯萎的花再次转动生机。
黄叶褪去,碧色从死亡的叶片中新生而出。
穆衿已长大成人,可心智有时还像是个孩子,从没有人告诉他这件事是如何发生,让花草起死回生的本领怎么会蕴藏在他血脉中。
他只觉一颗心在往下沉,整个人如坠深渊,他被紧紧绑住,丢进一个无底洞,他呐喊,却发不出声音来。
只是半炷香时间,他便明白为何叔父不杀他,而是隔段时间取他鲜血。
可怜他自恃不愚,这么多年,从未想过他的血有何作用。
似愚苑中,住的果然是个愚人。
他逃走的希望破灭了。
十岁开始就想逃,一次次被抓回来,总共三次,每一次都失败而归,他幻想自己总有一天走出这无尽黑暗,可现在他知道了,只要他活着一天,叔父就不会放他离开。
“你为何知道?”
长史笑了笑,“不光知道这个,我还知道公子心中深藏的仇恨。”
他的笑僵硬,但为了不在他面前露怯,还是笑道,“你说错了,我不恨,什么都不恨。”
长史指着他的碧玉扳指,“听说这是公子生母留下的遗物,公子日日佩戴,怀念母亲。”
他做出怜惜之势,举起扳指贴在脸颊边,“我年幼丧母丧父,全靠叔父抚养长大,如今虽已成人,却还时不时惦记母亲,叫长史笑话了。”
长史看着他,并不戳破,故作姿态的小兽,多么可爱。
穆衿也回望着他,这碧玉扳指,他戴了这么多年,每每恨到极致,他便抬起放在唇边,旁人看上去,孤苦无依,只能向逝去之人祈求,可怜可悲。实则他每一次靠近扳指轻言的全是恨意,他宣誓道,“总有一日,要杀光你们。”
“公子是个聪明人,我就开门见山,不多停留,这府里上下都是眼睛,我能让他们昏睡一时,却不能让更多的眼睛合上。”
“你想要什么?”穆衿知道,他定有所求。
“我身为踪寻派掌门,此次只是想要取走《高山寿》。”
“那是什么?”
他连《高山寿》都不知是何物,就更简单了,“只不过是本门派过去的一本秘籍,想留作门派中的镇派之宝。”
可惜了,穆衿已渐渐褪去孩子的稚气,“必然是本博大精深的秘籍,足够长史终生受用。”
他看出来了,他对《高山寿》势在必得。
“你能给我什么?”穆衿又问。
“助你逃离此地,获得自由,让柴家人永远找不到你,而你,帮我拿到《高山寿》。”
这生意不但合情合理,而且正中穆衿所求,按道理他不会不接受。
可穆衿微笑道,“我对于交易,一窍不通。”
他没有恼羞成怒,态度温和,“等公子见到那个能替代公子为都督大人无尽奉上鲜血的人,就会明白,这笔生意,公子很划算。”
他不信,“不是任何人的鲜血都能有这番效力吧?”
现在长史已不能不承认,公子是个极不喜欢说废话的聪明人,“当然,公子的血是世上难得的麒麟血,传闻中,这种血可续命还魂,甚至让濒死之人恢复生机。”
“你也相信?”
“公子不也看见了方才花草起死回生?”
“倘若是真的,我就不会如此虚弱了。”
长史沉默了,“我不知道,麒麟血是否只是对其他人有用,而本身具有这血脉的人能否长生。”
穆衿叹了口气,“瞧着我像是能长命百岁?”
“无论如何,在下都期待和公子做成这笔生意,如若公子不愿,我会尽快找法子离开都督府,再不出现。”
穆衿问道,“《高山寿》对叔父来说,是什么?”
月被乌云掩住。
房中更黑了。
他凑近穆衿,穆衿觉得全身都已冰冷僵硬,片刻后,全身如同被烈火灼烧。
“既然这本秘籍对叔父来说如此重要,那我就与你做这笔生意,不过,你最好能做成,否则我不一定会死,但叔父一定会杀了你。”
他成竹在胸,“我知道,公子不要担心,此事绝不会失败,就算是不成,公子也不会被牵连其中。”
一想到叔父丢失了这本以他鲜血滋养的邪书,此后便会如此凄惨,一种说不出的快意,冲入了他的咽喉,他的眼睛因为兴奋发红。
不管此人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都要试一试,既得自由,又能为他多年的屈辱报仇雪恨,何乐不为。
他没有想到这件事后面竟如此一发不可收拾。
皎然来到的那天晚上,他在似愚苑如热锅上的蚂蚁。
那时天刚变冷,风敲打纸糊的窗户,他听着每一阵风,都在想着那个即将到来的女子。
长史说,她的血和他一样神奇,只是虽然同是麒麟血脉,不过因为某种原因,她却无法令枯树逢春。
不过密道上用以取血的器物分辨不出二者的差距,等到他们取走秘籍,将她的鲜血覆在图腾之上,与他的血效果一致,柴瑜所练功法正是需要这样的血来为他续命补气。
等到那时,柴瑜就算是发现他逃走了,有这个替代品,他也不会再过多纠缠,就算是他再派出人去,彼时他早已离开休屠,天高地远,再也不见。
都督府的夜实是黑暗,他灭了灯,隐身在黑暗中偷窥着她。
夜间平常人的视线都会受阻,他却与白日没有多少差别,穆衿早已适应了黑暗的生活,若要他整天在天光下活着,他反而会觉得一时间难以接受。
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全身上下,唯有一双眼睛亮堂堂的,天幕里的星子一样,嘴抿得紧紧的,警惕地观察四周,东张西望。
穆衿有些失望,说不上来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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