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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令如山,刻不容缓。中军帐内那声嘶吼的“好!”字,如同点燃干柴的火星,瞬间燎原。我大步出帐,黎明前的寒意被胸中滚沸的战意驱散殆尽。营中早已秣马厉兵,只待一声号令。

“擂鼓!攻城!”

我的吼声压过风声,代替了冗长的战前动员。战鼓声如同闷雷,骤然炸响在雒城死寂的黎明之前,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早已憋着一股劲、胸中积郁着丧师之痛与复仇之火的将士们,如同决堤的洪流,发出震天的咆哮,扛着云梯,顶着盾牌,向着那座吞噬了无数同袍性命的巨兽猛扑过去!

城头瞬间惊醒,箭矢如蝗虫般泼洒而下,滚木礌石带着沉闷的死亡呼啸砸落。惨叫声立时响起,但这并未阻止洪流的冲击。我策马立于阵前,赤血刀早已出鞘,冰冷的锋刃映着初升旭日的第一缕血光。目光如鹰隼,死死锁住城头那面猎猎作响的“张”字大旗。

“弓来!”我厉喝。

亲兵将我那柄特制的三石强弓递上。弓身沉重,入手冰凉。我双腿控马,腰背猛地发力,硬弓如满月般张开!沉重的弓弦勒进指骨,臂膀肌肉贲张如铁,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微呻吟——这久违的、几乎要撕裂筋骨的力道,却带来一股奇异的、近乎沸腾的畅快!

箭镞所指,正是城楼垛口后一个挥舞令旗、嘶声指挥的敌将!他盔缨鲜明,显然是督战之人。

“着!”

弓弦震响,如同霹雳!那支饱含着我数十年沙场淬炼、此刻更凝聚着庞士元未寒之血与主公锥心之痛的狼牙箭,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乌光,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

城头那敌将正探身向下呼喝,声音戛然而止!箭矢精准无比地贯入其咽喉,巨大的力道带着他整个身体向后仰倒,撞翻身后一片兵卒!那面指挥的令旗,也随之歪斜跌落!

“黄将军神射!” 攻城士卒的吼声瞬间压过了城头的喧嚣,士气暴涨!缺口被短暂打开!

“随我上!” 我弃弓,赤血刀向前一指,猛夹马腹!战马长嘶,如离弦之箭冲向一架刚刚搭上城头的云梯。膝骨的酸痛在剧烈的颠簸中愈发尖锐,但我此刻只觉得一股灼热的力量从丹田涌向四肢百骸,支撑着这具老迈的躯体爆发出不逊于壮年的悍勇!

我弃蹬下马,一手持刀格开零星射下的箭矢,一手攀上湿滑染血的云梯,手脚并用,向上猛蹿!沉重的甲胄拖累着身体,每一次抬臂蹬腿都异常艰难,城头守军反应过来,刀枪乱刺,滚油泼下!热油溅在臂甲上,灼痛钻心。一名悍卒挥刀直劈我头顶!

“开!” 我怒吼一声,赤血刀自下而上逆撩,火星四溅!沉重的力道将那悍卒连人带刀劈得踉跄后退。趁此间隙,我猛提一口气,几乎是凭借着胸中那股不死不休的狠劲,最后一个纵跃,沉重的身躯终于翻上了雒城城头!

脚踩在坚实的城砖上,环顾四周,守军短暂的惊愕后,立刻如潮水般涌来!赤血刀在我手中化作一道赤色的匹练,左劈右砍,带起蓬蓬血雨。刀锋斩开皮甲骨肉,发出沉闷或清脆的撕裂声。每一刀挥出,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关节的呻吟,但刀势却越发狂猛!庞统染血的虎符在胸甲下滚烫,主公布满血丝的绝望眼神在脑中燃烧!这已不仅是为夺城,更是为雪耻,为祭奠!

“挡我者死!” 白发在染血的城头狂舞,刀光所及,残肢断臂纷飞!我硬生生在敌群中杀开一条血路,目标直指城楼!

就在此时,雒城西门方向,突然爆发出比此处更猛烈的喊杀声!金鼓齐鸣,声震四野!是翼德!他遵照军令,在我于东门猛攻吸引主力之时,率精锐自西门薄弱处发起了致命一击!

城头守军的阵脚瞬间大乱!东、西两面夹击,守军的意志终于崩溃。混乱像瘟疫般蔓延,有人开始丢弃兵器,仓皇后退。

“张任休走!” 混乱中,我瞥见那面熟悉的大旗下,一个身披锦袍的将领在亲兵簇拥下正欲向城内退去!正是守城主将张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奋力挥刀劈开眼前几个阻拦的敌兵,不顾一切地向他追去!

然而,张任的亲兵极其悍勇,拼死断后。赤血刀虽利,一时间却也难以突破。眼看那身影就要消失在街巷转角——

“轰隆!” 一声巨响,西门方向传来巨大的欢呼!紧接着,是翼德那炸雷般的咆哮响彻全城:“张任小儿,哪里逃!”

混乱的声浪中,夹杂着兵器坠地的脆响和绝望的哀嚎。片刻之后,翼德那标志性的吼声带着狂喜传来:“兄长!雒城已破!张任那厮,被俺老张生擒啦!”

城头残余的抵抗瞬间瓦解。守军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纷纷跪地请降。我拄着赤血刀,站在尸骸狼藉的雒城城头,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血水,顺着花白的鬓角流下。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酸痛的筋骨,尤其是那对饱经沧桑的膝盖,如同被重锤反复敲打过。

但胸中那团燃烧的烈火,并未因城池的攻破而熄灭,反而在听到“张任被擒”的消息后,化作一声无声的长啸。我抬起头,望向中军大旗的方向。主公,您看见了吗?雒城,拿下了!凤雏先生,您的血仇,今日得报!

赤血刀沉重的刀尖,深深刺入脚下染血的城砖。寒光映照着我须发皆张、溅满血污的脸,也映着东方喷薄而出、彻底照亮这片血色战场的朝阳。

老?老夫的刀,还能劈开这西川的咽喉。

雒城的喧嚣在翼德那声“生擒张任”的炸雷般宣告后,陡然变调。城头残存的抵抗如沸汤泼雪,瞬间消融。兵器坠地的脆响,绝望的哀嚎,还有那山呼海啸般的“投降”声浪,混杂着胜利者粗重的喘息,在血腥弥漫的晨光中翻滚。

我拄着赤血刀,刀尖深深楔入城砖的缝隙。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汗水、血水、还有不知何时溅上的污浊,顺着花白胡须滴落,砸在脚下粘稠的血泊里。膝盖深处那熟悉的酸痛,此刻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反复穿刺,提醒着这具躯壳的极限。视野边缘甚至有些发黑,耳中嗡鸣不止。

然而,胸中那团支撑我攀上城头、杀透敌阵的烈火,并未因城池易手而熄灭,反而在听到张任被擒的消息时,轰然腾起!庞士元染血的虎符在胸甲下滚烫灼人,主公那双布满血丝、承载着巨大悲恸与孤注一掷的眼睛,在脑海中清晰无比。

“押上来!” 翼德那标志性的、带着狂喜和暴戾的吼声,如同重锤砸破了短暂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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