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碎晶残辉与猩红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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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这片被称为“碎星渊”的荒芜之地。暗紫色的天穹如同凝固的淤血，没有日月星辰，只有远方扭曲的、缓慢蠕动的星云团，散发着幽暗、不祥的微光，勉强勾勒出大地的轮廓。空气稀薄而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尘埃的粗糙摩擦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刺激着鼻腔的微弱辐射气息。重力异常，身体感觉时而沉重如灌铅，时而又带着失重般的飘忽感，让人头晕目眩。

巨大的、形态扭曲的紫色晶簇如同沉默的巨兽骸骨，遍布视野，它们散发着自身幽暗的微光，在地面投下嶙峋怪诞的阴影。远处，更加庞大的阴影矗立在地平线上——那是断裂的、风格迥异的星际舰船残骸，巨大的裂口如同被神灵巨斧劈开，锈蚀的金属骨架狰狞地刺向暗紫的天幕，诉说着远古战争的惨烈。

宁远在剧烈的咳嗽中恢复了模糊的意识。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腔，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断腿处更是传来钻心剜骨的折磨。冰冷的岩石紧贴着他的脸颊，粗糙的颗粒磨砺着皮肤。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林玥毫无血色的脸，近在咫尺。

她的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覆盖着毫无生气的眼睑，嘴唇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淡紫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胸膛的起伏微不可察。冰心之力耗尽的代价，远比想象的更可怕。宁远的心猛地沉入深渊，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

“林玥…林玥！”他嘶哑地呼唤，声音在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微弱。他试图抬手去探她的鼻息，却发现左臂剧痛，显然在之前的传送撞击中受了伤。他只能用还能动弹的右手，颤抖着、极其轻微地碰触她的脸颊。

冰凉。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宁远的血液几乎冻结。他强忍着巨大的恐慌，将手指移到她纤细的颈动脉处，屏住呼吸，集中全部精神去感受。

咚…咚…咚…

极其微弱，间隔长到令人绝望，但那微弱的搏动，如同黑暗中的一点萤火，让宁远几乎要喜极而泣。她还活着！尽管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她还活着！

“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宁远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哽咽。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至少能更好地护住她，但断腿的剧痛让他瞬间倒吸一口冷气，眼前发黑，重新跌回冰冷的岩石地面。

呜咽…

一声虚弱的呜咽声从旁边传来。宁远艰难地侧过头，看到雪豹蜷缩在几步之外。它原本神骏的身躯此刻显得瘦小了许多，雪白的皮毛沾满了尘土和暗紫色的晶屑，多处擦伤渗着血丝。它那双总是充满灵性的淡金色兽瞳，此刻黯淡无光，布满了疲惫和深深的忧虑。它挣扎着想站起来靠近林玥，但四肢颤抖，尝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只能发出无助而焦虑的低鸣。它守护的本能依旧在，但身体已接近极限。

宁远环顾四周。他们身处一个由几簇巨大的紫色晶簇自然围拢形成的、相对背风的凹地。晶簇散发着幽幽的紫光，勉强照亮了这一小片区域。地面是坚硬的、布满细小紫色晶粒的黑色岩石。除了晶簇、岩石，就是无尽的死寂和远处那些舰船残骸的庞大剪影。没有植物，没有水源，只有冰冷的石头和诡异的晶体。

绝望，如同这暗紫色的天空，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扫过身边一块半人高的紫色晶簇。晶簇表面坑洼不平，布满天然的棱角。在其中一个凹陷处，有什么东西反射着微光。

金属？

宁远心头一动，强忍着剧痛，拖着断腿，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挪了过去。靠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约两指厚的金属片。它并非嵌入晶簇，更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冲击后，深深地“镶嵌”在了晶簇表面的凹坑里，边缘与晶簇几乎融为一体，只露出大部分表面。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抠住边缘，费了好大劲，才将它从晶簇的“怀抱”中撬了出来。入手冰凉沉重，材质非金非石，触感细腻。金属片呈不规则的菱形，边缘磨损严重，显然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一面相对光滑，另一面则刻满了奇异的纹路。

这些纹路极其复杂，并非已知的任何文字或符号。它们更像是某种天然的晶格结构被抽象化、艺术化后的产物，线条流畅而神秘，相互交织、嵌套，构成一种独特的美感。在纹路的中心，有一个小小的、内嵌的凹点，里面镶嵌着一粒比米粒还小的、散发着微弱乳白色光芒的晶体。这光芒极其暗淡，仿佛随时会熄灭，但在这幽暗的环境中，却显得无比珍贵。

宁远将它握在手心，那微弱的白光映照着他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脸。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感从金属片传来，不是能量波动，更像是一种…共鸣？一种与这片死寂大地深处某种脉动产生的微弱呼应。他看不懂上面的纹路，但这东西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是线索？还是某种未知文明的遗物？

“雪豹…”宁远虚弱地唤道，将金属铭牌向雪豹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雪豹艰难地抬起头，淡金色的眸子望向那铭牌。当它的目光接触到那微弱的乳白色光芒时，疲惫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异样光彩，仿佛那光芒触动了它某种源自血脉的、沉睡的感知。它低低地呜咽了一声，似乎想表达什么，但终究太过虚弱，无法传递更清晰的信息。

补给！水！

宁远的目光再次投向雪豹。雪豹似乎读懂了主人的眼神，它再次尝试站起身。这一次，它成功了，尽管四肢依旧颤抖得厉害。它用鼻子轻轻蹭了蹭林玥冰冷的手，又看了看宁远，喉咙里发出催促般的低吼。它需要出去寻找生机！

“小心…快去快回…”宁远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雪豹最后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拖着疲惫而伤痕累累的身躯，脚步虚浮但坚定地走出了晶簇围拢的凹地，消失在嶙峋的晶簇阴影之中。

时间在死寂和焦虑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宁远紧紧握着林玥冰冷的手，感受着她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脉搏，目光死死盯着凹地的入口，期盼着雪豹的身影出现。启明碎片被他放在林玥心口，碎片的光芒已经微弱到极致，只能勉强散发出一点点温热的暖意，试图维系她最后的生机。他手中的金属铭牌，那点乳白色微光也忽明忽暗，似乎也在努力与这片死寂之地沟通着什么。

就在宁远的精神紧绷到极限，几乎要被绝望吞噬时——

轰隆！！！

一声沉闷如滚雷、却又带着撕裂金属般尖锐尾音的巨响，从极其遥远的天际传来！这声音穿透了死寂的空气，震得地面上的细小晶粒都微微跳动！

宁远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挣扎着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在暗紫色天穹的极高远处，一道刺目的猩红色光痕，如同地狱熔炉中溅射出的铁水，带着毁灭性的气息，蛮横地撕裂了星云！它划破长空，带着令人心悸的尖啸，如同死神的标枪，狠狠射向这片死寂大地的某个方向！

方向…距离他们坠落的地点似乎有相当一段距离，但那种毁灭性的威压，隔着如此之远，依旧让宁远感到灵魂都在颤栗！

猩红女王！艾瑞亚！她追来了！

猩红的光痕瞬间消失在天际，紧接着，那个方向传来一声更加沉闷、如同陨星撞击大地的恐怖轰鸣！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宁远也感觉脚下的地面传来一阵清晰的震动！冲击波掀起的尘埃云，如同暗紫色的蘑菇，缓缓升腾而起，染红了那片天际！

她降临了！以最霸道、最不容置疑的方式，宣告了她的到来！

恐惧，冰冷的、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宁远。艾瑞亚的恐怖，远超影爪，远超他之前遭遇过的任何敌人！她是行走的天灾！她来了，目标就是他们！他们能往哪里逃？拖着断腿的自己，濒死的林玥，虚弱的雪豹…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瞬间，一个跌跌撞撞、狼狈不堪的身影，出现在凹地的入口！

是王磊！

他几乎是从晶簇的阴影里滚爬进来的。身上的作战服破烂不堪，布满撕裂的口子和凝固的血污、泥泞的尘土。脸上、手臂上裸露的皮肤，到处是擦伤和瘀青。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眼，瞳孔深处那浑浊的墨绿色并未完全褪去，如同沉淀的毒液，透着一股非人的诡异感。他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嘶声，显然伤势极重，体力也透支到了极限。

但当他的目光扫过凹地内的情况——看到宁远拖着断腿的惨状，看到躺在冰冷岩石上、气息微弱如游丝的林玥，看到宁远脸上那尚未褪去的、源自天边猩红降临的极致恐惧时——

一股无法形容的情绪瞬间冲垮了王磊的虚弱和混乱！那是混杂着愧疚、愤怒、恐惧，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守护同伴的狂暴冲动！

“宁…宁远！林玥她…”王磊的声音嘶哑破裂，充满了惊恐。

“艾瑞亚…她来了！那边！”宁远指向猩红陨落的方向，声音因为恐惧和急切而变调。

王磊猛地扭头望去，正好看到远处天际那缓缓升腾的、带着猩红余烬的尘埃云柱！艾瑞亚降临的景象如同烙印，瞬间烧穿了他的意识！在昆仑基地的恐怖，星门枢纽的绝望，被腐心之种支配的疯狂…所有被压抑的恐惧和愤怒，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爆发！

“呃啊啊啊——！！！”

王磊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痛苦与狂怒的咆哮！他体内的腐心之种仿佛被艾瑞亚的气息彻底激活，沉寂的墨绿纹路骤然在他皮肤下浮现、蔓延！但这一次，伴随着墨绿纹路出现的，还有他胸膛正中、那枚混沌钥匙印记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