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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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声微弱到如同幼猫呜咽般的咳嗽，在死寂的晨风中，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荡开了压抑的涟漪。

“叶灵？！”

“医生醒了？！”

苏婉带着哭腔的惊呼和韩雪冰冷声线中罕见的波动几乎同时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瞬间从剑拔弩张的对峙中撕扯开来，猛地投向破屋坍塌的角落！

只见苏婉怀中的叶灵，不知何时，竟微微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涣散，焦距模糊，如同蒙着一层水雾，在昏暗的光线下艰难地寻找着方向。那张本就精致的小脸，此刻更是苍白得如同最脆弱的白瓷，看不到一丝血色。青紫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纤细的脖颈上，淡青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微微跳动，脆弱得令人心碎。她的身体依旧瘫软在苏婉怀里，如同没有骨头的布偶，只有那微微睁开的眼睛，证明着她顽强地挣脱了昏迷的深渊。

“叶灵！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苏婉喜极而泣，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儿，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滴在叶灵冰凉的脸颊上。她颤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叶灵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声音哽咽，“别怕…别怕…我们都在…”

韩雪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瞬间锁定了叶灵的状态。她没有说话，但抱着生命能量核心容器的双臂明显收紧了一些，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核心散发出的微弱翠绿光芒，似乎感应到主人的苏醒，也轻轻波动了一下。

冷锋拄着钢筋的身体猛地一僵！左肩的剧痛仿佛在这一刻都消失了！他霍然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叶灵那张苍白却睁开了眼睛的脸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惊喜和更深沉担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强行筑起的冰冷堤坝！喉咙如同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只能发出嘶哑的、不成调的音节：“叶…灵…”

大白牙钻石化的身体也猛地一颤，意念里充满了惊喜和慌乱：“医生！医生醒了！老大！快看！医生醒了！兔爷就说傻狗的血没白流！老大你的伤也没白挨！…不过医生看起来好虚啊…比兔爷饿三天还虚…”

鹰眼趴在大白牙背上，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灰蓝色的眼睛努力地睁开一条缝，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的呜咽，尾巴尖极其艰难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动了一下。

连堵在门口的士兵们，眼神中都流露出一丝动容。这个昏迷的女孩，他们昨夜在混乱中也曾听闻过她的名字——那个在尸潮中释放净化光环的治愈者。

场中的肃杀气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苏醒，瞬间变得微妙而复杂。

王明远、李铁柱、刘明哲三人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纷呈。王明远眼中的阴狠瞬间被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取代——叶灵醒了！那个拥有神奇治愈能力的女孩！价值无法估量！李铁柱按在枪柄上的手松开了，眼神中充满了审视和评估。刘明哲长老捻动木珠的手指彻底停了下来，眼中狂热的光芒瞬间暴涨！如同最饥饿的秃鹫看到了鲜美的腐肉！他死死盯着叶灵，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似乎在急速计算和祈祷。

秦霜清澈的眼中也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她看着角落里那个虚弱到极致的女孩，又看看挡在她身前的、同样重伤的冷锋，心中那份军人的决断似乎被触动了一下。

“叶灵姑娘，”秦霜的声音放得极其轻柔，带着一种天然的安抚力，如同山涧清泉流过焦土，“你醒了就好。不要说话，保存体力。我是秦霜。这里很安全。”

叶灵涣散的目光艰难地移动着，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聚焦在秦霜的脸上。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唇只是无力地翕动了几下，只发出几声更加微弱的气音。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坍塌的院墙、持枪的士兵、王明远等人阴沉的脸、刘明哲狂热的目光、秦霜温和却带着威严的脸…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冷锋身上。

当她的视线触及冷锋肩头那浸透暗红、狰狞可怖的绷带，以及他苍白如纸、布满血丝却依旧死死盯着自己的脸庞时，那双涣散的眼眸猛地一颤！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一种混合了惊恐、心疼和巨大自责的情绪，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了她虚弱的身躯！

“冷…锋…”她终于艰难地、如同气声般吐出了两个字。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风吹散，却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冷锋的心如同被狠狠攥住！他拄着钢筋，用尽力气想要靠近一步，肋下的剧痛却让他一个踉跄！他只能死死咬着牙，对着叶灵的方向，极其缓慢而用力地摇了摇头，眼神中传递着无声的安慰：“我没事…别怕…”

就在这时！

“叶灵姑娘！”刘明哲长老的声音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抚慰灵魂的韵律，瞬间打破了这短暂的温情。他上前一步，绕过秦霜，目光灼灼地锁定叶灵，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慈祥笑容：“新日的光辉终于照耀到了您！看到您挣脱死神的怀抱，老朽不胜欣喜！”

他的话语充满了感染力，仿佛带着某种精神力量，试图抚平叶灵的惊恐和虚弱：“您是新日赐予这片废土的奇迹！您的治愈圣光，是净化污秽、抚平创伤的神恩！昨夜西区战场，您的净化光环涤荡尸群，拯救了无数生命！您是当之无愧的圣愈者！”

他张开双臂，如同拥抱圣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蛊惑：“然神恩浩瀚，凡躯难承！您强行透支圣光，已伤及本源！您怀中那生命圣物，虽蕴含磅礴生机，却如无缰野马，难以驾驭！唯有回归新日的神殿，沐浴永恒神光，接受圣火的引导与洗礼，方能稳固本源，让圣光永续，福泽苍生！叶灵姑娘，随我回归新日吧！那里才是您的归宿！才是您发挥神恩、拯救这苦难末世的唯一圣地！”

他的话语如同无形的网，试图将刚刚苏醒、心智虚弱的叶灵笼罩其中。那“圣愈者”、“神恩”、“归宿”的字眼，充满了诱惑和压力。

“刘长老！请注意你的言行！”秦霜眉头紧锁，声音带着严厉的警告。她深知新日教这套蛊惑人心的把戏。

王明远也立刻反应过来，脸上堆起虚伪的关切：“是啊，叶灵姑娘！你身体太虚弱了！内城医疗中心拥有最好的设备和药品，还有专业的护理人员！委员会将倾尽全力保证你的康复和安全！至于那个能量核心，太过危险，交给委员会保管才是最稳妥的！这都是为了你和营地的安全着想啊！”他再次将“安全”和“委员会”捆绑在一起。

两人一唱一和，软硬兼施，目标明确——带走叶灵，夺取核心！

叶灵虚弱的目光在刘明哲悲悯狂热的脸和王明远虚伪关切的脸之间缓缓移动。她的眉头因为痛苦和虚弱而紧蹙着，苍白的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细线。刚刚苏醒的眩晕和身体的极度虚弱让她难以清晰思考，但刘明哲话语中那高高在上的“神恩”和王明远口中冰冷的“保管”、“安全”，却像冰冷的针，狠狠刺痛了她内心最深处的东西。

她不是什么“圣愈者”！她的能力，不是为了成为某个教派的神像！更不是为了成为委员会仓库里的一件“危险物品”！

她的目光，再次艰难地转向冷锋。看着他肩上那狰狞的伤口，看着他苍白脸上强撑的平静，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却依旧燃烧着守护火焰的眼睛…昨夜地狱般的景象碎片般涌入脑海——冷锋浴血搏杀的身影，陈雪点燃新星的决绝，鹰眼挡在枪口前的咆哮，韩雪冰冷而精准的骨刃，大白牙啃穿水泥板的疯狂，还有苏婉抱着她绝望的哭泣…

这些人…这些在绝望中将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人…这些为了守护她而伤痕累累甚至付出生命的人…他们从未说过什么“神恩”，什么“安全”！他们只是…在守护！用他们的血肉之躯，用他们的生命之火，守护着彼此！守护着这废墟之上，最后一点名为“家”的微光！

一股滚烫的、混杂着愤怒、不甘和某种明悟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叶灵虚弱的心底轰然炸开！瞬间驱散了眩晕和虚弱带来的混沌！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动作牵动着透支的身体，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苏婉吓得连忙轻拍她的后背。但咳嗽过后，叶灵的眼神却变得异常清澈！如同被暴雨洗涤过的天空！

她不再看刘明哲和王明远，而是将目光投向挡在她身前的秦霜，然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一只苍白纤细、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指向韩雪怀中那个散发着微弱翠绿光芒的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