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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做了一个动作。

将怀中颤抖不止、气息奄奄的苏小小,猛地向自己身后一揽!

用自己的背脊,迎向那漫天刺来的、足以洞穿星辰的净化锁链!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又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厌倦。

仿佛在说:够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当——!!!”

一声宏大、悠远、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的洪钟巨响,毫无预兆地在这片纯白世界的核心炸开!

钟声并非实质音波,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冲击!它带着一种古老、苍茫、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扫过整个空间!

嗡鸣声戛然而止!

那漫天刺向叶阴阳和苏小小的净化锁链,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按下了暂停键,硬生生凝固在了距离他们不到三尺的虚空中!锁链上流转的净化神光剧烈闪烁,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整个纯白世界的震荡,被这突如其来的钟声强行镇压!

叶阴阳揽着苏小小的手臂猛地一顿。他霍然抬头,锐利的目光穿透凝固的锁链丛林,死死地投向纯白世界的深处!

那里,并非空无一物。

一座……山?

一座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巨大无比的山峦虚影,在纯白的背景中缓缓浮现!山势巍峨雄浑,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古老。山体之上,隐约可见无数巨大而玄奥的符文流转明灭,如同星辰烙印其上。

而在这座光芒巨山的巅峰,在那俯瞰整个纯白世界的至高之处——

悬浮着一口钟。

一口巨大无比、非金非石、仿佛由凝固的时光与法则本身铸造而成的……青铜古钟!

钟体呈现出一种历经万劫的斑驳暗青色,表面布满了无数难以辨认的古老刻痕,如同宇宙星辰的轨迹,又似大道法则的具象。钟身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引得周围纯白空间微微荡漾。

那镇压一切的洪钟巨响,正是源自此钟!

此刻,古钟虽未再鸣响,但其上流转的苍茫道韵,已然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些充满敌意的净化锁链死死挡在叶阴阳和苏小小身前三尺之外!

叶阴阳死死盯着那口悬浮于光山之巅的青铜古钟。

他那双燃烧着疲惫与怒意的锐利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那口古钟的倒影。

同时,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神情,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眼底荡开涟漪。那神情中,有瞬间的愕然,有被触动的震动,有沉重的追忆……最终,都沉淀为一种更深沉、更无力的……

了然。

仿佛一个早已预知结局的旅人,终于走到了那个避无可避的终点。

他抱着苏小小的手臂,微微颤抖了一下。

那并非恐惧。

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疲惫,终于压垮了所有的支撑。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却只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带着浓郁血腥味的——

叹息。

这声叹息,轻飘飘地融入了这片被古钟镇压的纯白死寂之中,却仿佛比那洪钟巨响更加沉重。

在他身后,苏小小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在昏迷中,极其微弱地蹙了蹙眉。

洪钟余韵,如同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纯白空间的每一寸。那漫天刺来的净化锁链,凝固在叶阴阳身后三尺的虚空,如同被冰封的毒蛇,锁链上流转的毁灭神光不甘地明灭挣扎,却无法挣脱那源自光山之巅的绝对镇压。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质,连时间都在这苍茫的钟声余威里变得迟滞。

叶阴阳揽着苏小小的手臂,僵硬地停顿在半空。他霍然抬头,锐利如寒星的眼眸,穿透凝固的锁链丛林,死死钉在那座巍峨光山之巅,钉在那口缓缓旋转、铭刻着万古星辰轨迹的青铜古钟之上。

那口钟……那口钟!

瞬间的愕然如同惊雷劈开迷雾,被触动的震动在灵魂深处掀起狂澜,沉重的追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着意识的堤岸……最终,所有的激烈情绪都被一股更深沉、更无力的洪流席卷、吞没,沉淀为一片死寂的——

了然。

是它。终究是它。避无可避的终点。

他抱着苏小小的手臂,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支撑了万古岁月的灵魂支柱,在终于抵达预言之地时,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唇翕动着,似乎想对着那亘古长存的巨钟,对着这冰冷的纯白囚笼,发出一声质问,一声控诉,或者仅仅是一声呼唤。

最终,却只从喉管深处,挤压出一声压抑到极致、带着浓郁铁锈腥气的——

“嗬……”

一声短促的、近乎破碎的叹息。比尘埃更轻,却比整座光山更重,沉沉地砸在纯白的死寂里。

就在这声叹息落下的刹那!

“当——!!!”

光山之巅,那口沉寂的青铜古钟,毫无征兆地再次震响!

这一次,钟声不再是镇压外敌的宏大宣告,而是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直达本源的审判意志!钟声不再是声波,而是化作无数道无形的、冰冷刺骨的法则利刃,无视空间,无视防御,瞬间刺入叶阴阳的识海最深处!

叶阴阳身体猛地一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脊柱!他揽着苏小小的手瞬间失力,苏小小的身体软软地向下滑落。他闷哼一声,强行稳住身形,单膝重重地跪倒在纯白无暇的“地面”上!膝盖撞击处,无形的空间竟泛起一圈细微的涟漪!

剧痛!并非作用于肉体,而是直接撕裂灵魂的剧痛!那钟声利刃在他的意识中疯狂搅动,要将他存在的每一缕痕迹都剖开、审视!

古钟表面,那些原本黯淡的星辰刻痕骤然亮起!无数星辰如同被点燃的灯塔,投射出亿万道冰冷的星光!这些星光并非照明,而是构成了一个庞大、复杂、精密到超越想象的立体光阵!光阵的核心,正是跪伏在地、承受着灵魂撕裂之痛的叶阴阳!

审判之阵!

与此同时,叶阴阳身后那片凝固的净化锁链,如同接到了某种指令,无声无息地、如同退潮般缓缓缩回纯白的虚空深处,消失不见。整个空间只剩下光山、古钟、审判光阵,以及光阵中心那个跪伏的身影和他脚边昏迷不醒的女人。

“嗡……”

古钟低沉地嗡鸣着,如同神只的呼吸。钟体上,一道最为巨大、最为古老的刻痕,如同沉睡的眼眸,缓缓亮起暗金色的光芒。那光芒并非温暖的神性,而是冰冷的、带着终极裁决意味的法则具现!

光芒投射而下,在叶阴阳身前那片纯白的地面上,迅速勾勒、凝聚!

不是文字,不是影像。

而是……气息!

一道极其微弱、却蕴含着某种本源破碎之“意”的残缺气息!它呈现出一种极其黯淡、近乎虚无的黑白交织之色,边缘带着一道笔直、锋利的裂痕印记——正是叶阴阳弹指灭凶兽、挥手开通道时,在虚空中残留的那道残缺太极图的气息!这道被虚空巨脸觊觎、被九尊石像排斥的“道痕”,此刻竟被这口青铜古钟,以无上伟力,从时光长河中强行截取、回溯、凝聚于此,作为审判的第一道“罪证”!

这缕微弱的气息悬浮在纯白的地面上,散发着与这方守护空间格格不入的“不谐”与“残缺”之感。

古钟无声。但那道暗金刻痕的光芒,却如同冰冷的眼眸,死死锁定了叶阴阳,传递出无声的诘问:此“痕”,源自汝身?此“缺”,即为汝道?

叶阴阳艰难地抬起头,额角青筋暴起,汗水混合着嘴角未干的血迹滑落。他看着地上那缕被强行凝聚的、属于自己的残缺道痕,看着那熟悉的裂痕印记。他那双锐利的眼眸中,疲惫与了然之下,终于翻涌起一丝清晰的、无法抑制的……荒谬与悲凉。

如同看着自己被强行剥下、钉在耻辱柱上的皮肤。

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却只牵动了更多的痛楚。

就在这审判的间隙,他脚边昏迷的苏小小,似乎被那无处不在的法则审判压力再次波及,身体无意识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痛苦呜咽。她体内那被叶阴阳强行引走大半、暂时沉寂的狂暴混沌气息,竟有了一丝不稳的迹象,如同被惊扰的火山,在皮肤下隐隐透出暗沉与炽白交织的微光!

这微光,这属于“杂质”的生命波动,在纯粹由守护意志构成的审判空间里,如同黑夜中的萤火,瞬间刺激到了光山之巅的古钟!

“当!”

又是一声短促而尖锐的钟鸣!不再是审判,而是纯粹的驱逐与净化意志!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纯白光束,如同神罚之矛,瞬间从古钟上分离出来,带着湮灭一切的决绝,无视了跪地的叶阴阳,直刺他脚边那个散发着“污浊”气息的苏小小!光束所过之处,纯白的空间都微微扭曲、凹陷!

这一击,快!准!狠!目标明确,就是彻底抹除这个闯入圣域的“杂质”!

叶阴阳瞳孔骤然收缩!

那深入骨髓的疲惫被瞬间点燃!被逼到绝境的怒意如同岩浆般轰然爆发!他体内尚未完全平息的混沌之力残余,连同那被审判撕裂的灵魂痛楚,一起化作燃烧的燃料!

“滚开!”

一声低吼,如同受伤孤狼的咆哮,带着斩断一切的锋锐!他根本来不及起身,跪伏在地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扑!不是躲避,而是用自己的整个背脊,悍然迎向那道足以将苏小小彻底从世间抹除的纯白光束!

动作决绝,毫无犹豫!如同本能!

轰——!!!

纯白的光束狠狠撞在叶阴阳的背脊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撞击声!叶阴阳的身体如同被一座光山砸中,猛地向前一栽!他死死咬着牙,牙龈瞬间迸裂出血!背脊处,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瞬间化为飞灰!裸露的皮肤上,无数道玄奥而黯淡的残缺太极图纹路疯狂闪烁、明灭,试图抵御这毁灭性的净化之力!

嗤嗤嗤——!

刺耳的灼烧声响起!叶阴阳的背部皮肤如同被强酸腐蚀,瞬间变得焦黑一片!焦黑之下,暗金色的血液如同被强行挤压出来,沿着龟裂的纹路迅速渗出、流淌!那纯白的光束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侵蚀着他的血肉,净化着他体内混乱的力量,要将这个“罪人”连同他庇护的“污秽”一起化为虚无!

巨大的冲击力推着他向前滑动,膝盖在纯白的“地面”上犁出两道深深的、燃烧着暗金色血焰的沟壑!他死死地用身体挡住身后的苏小小,双臂撑地,手背上的血管根根爆裂,暗金色的血液浸染了纯白的地面,如同盛开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诡异花朵。

剧痛!灵魂被撕裂的痛!血肉被净化的痛!万钧重压的痛!如同亿万把烧红的钢刀,从内到外,将他寸寸凌迟!

他低垂着头,散乱的黑发遮住了面容,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的粗重喘息声,混合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在这死寂的审判空间里回荡。

他撑在地上的双臂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颤抖都带出更多的暗金血液。背部的焦黑在蔓延,净化光束如同贪婪的毒蛇,疯狂地噬咬着他的本源。那黯淡的残缺太极图纹路在光束的冲击下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脚下,苏小小似乎被这近在咫尺的毁灭气息和叶阴阳身上滴落的滚烫血液再次刺激到,在昏迷中发出更加痛苦的呻吟,身体蜷缩起来,体内那丝不稳的混沌微光跳动得更加剧烈。

光山之巅,青铜古钟缓缓旋转着。那道暗金色的巨大刻痕依旧冰冷地注视着下方。审判光阵的星辰光芒稳定而冷酷,如同无数只冰冷的眼睛。凝聚在地上的那道残缺道痕气息,依旧散发着“不谐”的微光。

审判并未结束。庇护“污秽”,硬抗神罚,不过是罪上加罪。

古钟沉默着,似乎在积蓄着下一次、更彻底的裁决力量。钟体上,更多的古老刻痕开始次第亮起,散发出更加危险、更加终极的气息。那气息,名为——万劫不复。

叶阴阳撑在地上的手臂,,颤抖得更加剧烈,暗金色的血液沿着小臂蜿蜒流下,在纯白的地面上汇聚成一小滩刺目的污迹。

他低垂的头颅下,散乱的发丝间,似乎传来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耗尽了所有力气的低语:

“……麻烦……真他娘的……麻烦……”

那声压抑到破碎的低语,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后喘息,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深入骨髓的倦怠,在纯白死寂的审判空间里漾开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随即被更沉重的寂静吞噬。

光山之巅,青铜古钟无声旋转。钟体上,那暗金色的巨大刻痕如同冰冷的巨目,俯瞰着下方那个被纯白净化光束死死钉在地上、背脊焦黑龟裂、暗金圣血汩汩流淌的身影。审判光阵的星辰光芒稳定而冷酷,如同亿万只冰冷的眼睛,记录着“罪人”的每一分挣扎与痛苦。悬浮于纯白地面的那道残缺道痕气息,依旧散发着微弱却刺眼的“不谐”微光,如同铁证。

更多的古老刻痕在钟体上次第亮起,危险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寒冰,一层层叠加,压向审判光阵的中心。那是终结的前奏,万劫不复的序曲。下一次钟鸣,将是彻底湮灭的裁决。

叶阴阳撑在地上的双臂,如同风中的枯枝,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颤抖,都从焦黑的背脊伤口挤压出更多的暗金血液,滚烫地滴落在纯白的地面,发出轻微的“嗤嗤”声,晕开一朵朵带着死亡气息的暗金之花。净化光束如同贪婪的毒蛇,疯狂噬咬着他的血肉,侵蚀着他体内混乱的力量,将他推向彻底瓦解的边缘。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如同亿万钢针在颅内搅动,视野边缘已经开始发黑、模糊。

脚下,苏小小在昏迷中无意识地蜷缩着,身体因近在咫尺的毁灭气息和滴落的滚烫圣血而剧烈抽搐。她皮肤下那丝不安分的混沌微光,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骤然变得明亮、狂暴!暗沉与炽白交织的混沌气流,如同失控的野马,在她纤细的血管下疯狂奔突、冲撞!她的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蛛网般的、闪烁着混沌光芒的裂痕!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嘶鸣!仿佛下一秒,这个脆弱的容器就要被体内彻底爆发的洪荒之力撕成碎片!

“呃啊——!”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终于从叶阴阳紧咬的牙关中迸发出来!这嘶吼并非仅仅因为自身的痛苦,更因为脚下那濒临极限、即将彻底失控的“麻烦”!苏小小体内爆发的混沌洪流,如同在他本就千疮百孔的灵魂堤坝上,狠狠凿开了一个致命的缺口!内外交困,绝境!

就在这千钧一发、意识即将被剧痛和混乱彻底淹没的刹那!

叶阴阳那双因剧痛而布满血丝、瞳孔都有些涣散的眼眸深处,一点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古的、近乎死寂的寒芒,如同被投入深渊的火种,骤然爆燃!

那不再是疲惫,不再是漠然,不再是锐利!

那是一种……被逼到悬崖尽头、退无可退时,源自生命最原始、最暴烈的——凶性!一种宁可玉石俱焚、也要撕开这天地的疯狂决绝!

“嗬……嗬……”他剧烈地喘息着,喉咙里滚动着血沫。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散乱的黑发下,那张沾满血污和灰尘的脸,此刻狰狞如地狱恶鬼!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疯狂的弧度,露出染血的森白牙齿。

他不再看那光山之巅的审判古钟,不再看那悬浮的残缺道痕。

他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地、如同燃烧的烙铁般,钉在了自己撑在纯白地面、正被暗金血液浸透的左手!

那手掌之下,纯白的“地面”上,正晕开一小滩粘稠的、散发着微弱道韵与毁灭气息的暗金圣血!

血!

他自己的血!

蕴含着他破碎本源、承载着他残缺道痕、沾染着他此刻滔天怒意与疯狂决绝的——圣血!

一个念头,如同划破混沌的闪电,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瞬间劈开了他混乱的意识!

以血为引!以身为祭!点燃这残躯!撬动这该死的一切!

“阴阳……逆乱!”

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咆哮,如同困兽濒死的绝唱,带着斩断一切、焚尽万物的疯狂意志,猛地从他喉咙深处炸裂开来!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一种撕裂灵魂的尖啸!

随着这声咆哮——

嗡!!!

他左手掌下,那滩暗金圣血,如同被投入了亿万颗恒星的核心,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暗金神芒!光芒之中,无数道微缩到极致、却清晰无比的残缺太极图纹路疯狂闪烁、明灭!每一道图纹边缘那道笔直的裂痕,都迸发出切割虚空的锋锐!

这光芒瞬间吞噬了他的左手,并如同燎原之火,沿着他撑在地上的手臂,疯狂向上蔓延!所过之处,他手臂上原本黯淡的残缺太极图防御纹路被强行点燃!不再是防御,而是……燃烧!

嗤啦——!

他左臂的粗布衣袖瞬间化为飞灰!裸露的皮肤上,那些被点燃的残缺太极图纹路,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嵌入血肉!暗金色的血液被这恐怖的高温瞬间蒸发,化作丝丝缕缕燃烧着金焰的血气升腾而起!血肉在燃烧!骨骼在燃烧!灵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这燃烧带来的并非毁灭,而是一种……短暂的、狂暴到无法控制的、远超他此刻残躯所能承受极限的力量洪流!

这股由燃烧自身圣血、点燃残缺道痕所换来的狂暴力量,如同失控的灭世洪峰,在他体内疯狂冲撞!瞬间冲垮了那死死压制着他、侵蚀着他背脊的纯白净化光束!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那纯白的光束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布满逆刃的法则之壁,硬生生被这股燃烧本源换来的狂暴力量从叶阴阳焦黑的背脊上弹开!光束溃散成点点纯净的白光,随即被周围狂暴的能量乱流撕碎、湮灭!

叶阴阳的身体,借着这股反冲之力,猛地向后一仰!但他没有倒下!燃烧的左臂爆发出恐怖的力量,硬生生撑住了身体!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光山之巅的青铜古钟!

“开——!!!”

又是一声撕裂喉咙的咆哮!

他那只燃烧着暗金血焰、烙印着疯狂明灭残缺太极图纹的左臂,对着身前那片纯白的虚空,对着那座巍峨的光山,对着那口审判的古钟,狠狠地——向下一压!

不是攻击!是……撕裂!

以燃烧的圣血为墨!以点燃的残缺道痕为锋!以自身濒临崩溃的躯壳为祭坛!向这片由守护意志构筑的、冰冷的、试图审判他、净化他的纯白空间,向那高高在上的古钟,斩出最疯狂、最决绝的——一刀!

嗤啦——!!!!

一声无法形容的、仿佛整个宇宙的幕布被强行撕开的恐怖裂响,骤然爆发!

叶阴阳左臂压下的前方,那片绝对纯净、绝对稳定的纯白空间,如同脆弱的丝绸,被一只无形却燃烧着毁灭烈焰的巨爪,硬生生地——撕裂开来!

一道巨大无比、边缘疯狂燃烧跳动着暗金血焰与残缺太极图纹的空间裂口,凭空出现!裂口之内,并非虚无,而是翻滚着混乱到极致的时空乱流!破碎的法则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渣在其中飞旋碰撞!无数道或完整、或残缺、或扭曲的太极图光影在乱流中明灭闪现,如同一个被打碎、搅乱的万古道藏!狂暴的吸力瞬间爆发,疯狂撕扯着审判空间内的一切!纯白的光线被扭曲、吞噬,连那座巍峨的光山虚影都开始剧烈晃动、模糊!

这撕裂,粗暴!野蛮!不讲道理!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意志!

它撼动了这片空间的根基!审判光阵的星辰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那悬浮于地面的残缺道痕气息,瞬间被狂暴的时空乱流卷入、撕碎!

光山之巅,那口始终沉默旋转的青铜古钟,第一次发出了剧烈的嗡鸣!不再是审判的威严,而是……某种被撼动根基的惊怒!钟体上亮起的无数危险刻痕,光芒瞬间紊乱!那道暗金色的巨目刻痕,更是爆发出刺目的神光,试图镇压这突如其来的空间撕裂!

然而,晚了!

就在空间被强行撕裂、时空乱流席卷而出的瞬间——

叶阴阳那燃烧的左臂猛地向后一收,一把捞起了地上蜷缩抽搐、体内混沌之光即将彻底爆发的苏小小!

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

他看都没看那光山,没看那古钟,没看身后被撕裂的恐怖空间裂口和狂暴的时空乱流!

他的目光,只死死盯着前方——那片被撕裂的、混乱的、未知的时空乱流深处!仿佛那里才是唯一的生路,哪怕那生路通向的是更深的地狱!

“走!”

一声沙哑的嘶吼!他用尽燃烧残躯换来的最后一丝力量,抱着苏小小,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片翻滚着毁灭气息的时空裂口,决绝地——一头撞了进去!

身影瞬间被狂暴的暗金血焰、明灭的残缺图纹、以及混乱的时空乱流彻底吞没!

在他身影消失的最后一刹那——

“当——!!!”

光山之巅,青铜古钟终于发出了震耳欲聋、饱含惊怒的终极钟鸣!

恐怖的声波化作毁灭的洪流,狠狠撞向那道正在疯狂扩大的空间裂口!试图将其强行弥合、抹除!

轰隆隆——!!!

无法形容的法则碰撞在裂口处爆发!纯白的守护神光与燃烧的暗金血焰、混乱的时空乱流、残缺的太极道痕疯狂对撞、湮灭!整片纯白空间剧烈震荡,如同即将崩碎的琉璃!那座巍峨的光山虚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古钟的钟体剧烈震颤,其上无数玄奥的刻痕明灭不定,甚至有几道细微的裂痕在钟身上一闪而逝!那道暗金色的巨目刻痕,光芒急剧闪烁,传递出冰冷意志深处一丝清晰的……震怒与难以置信!

它似乎无法理解,一个被审判、被净化、濒临彻底瓦解的“窃道者”,一个被它视为蝼蚁、视为污秽的存在,为何能在最后关头,以如此疯狂、如此亵渎的方式,撕裂它的领域,遁入混乱的时空!

钟声的余波在破碎的空间里回荡,如同神只不甘的怒吼。

那道被强行撕裂的巨大空间裂口,在古钟毁灭性的钟鸣冲击下,边缘的暗金血焰迅速熄灭,残缺的太极图纹路也黯淡下去,裂口本身开始剧烈扭曲、收缩,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声。混乱的时空乱流被强行压制、堵塞。

然而,就在裂口即将被彻底弥合的最后一瞬——

一点极其微弱、却顽强无比的暗金火星,混合着一丝属于苏小小体内狂暴混沌的微光,如同坠入深海的萤火,在混乱的时空乱流被彻底封堵前的缝隙中,一闪而逝,彻底消失在未知的维度深处。

随即——

“轰!”

空间裂口被古钟的伟力强行弥合,只留下一条剧烈扭曲、久久无法完全平复的空间褶皱,如同一道丑陋的伤疤,烙印在纯白无暇的地面之上。

纯白的空间内,光山黯淡,古钟低鸣。审判光阵的星辰已然熄灭。那道作为罪证的残缺道痕气息,早已被时空乱流撕碎无踪。只有地上那几滩尚未干涸的暗金血污,和那条燃烧着暗金火焰的沟壑,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短暂却惨烈到极致的疯狂。

死寂,再次降临。

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冰冷。如同暴风雨后的废墟,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沉默与狼藉。

光山之巅,青铜古钟缓缓旋转,钟体上那道暗金色的巨目刻痕,冰冷地凝视着下方那道空间褶皱的“伤疤”,以及那滩刺目的暗金血污。冰冷的意志在其中翻涌、推演,最终沉淀为一种更加深沉的、如同万载玄冰的……杀意。

它缓缓地、无声地转动着钟体。

钟身之上,那些代表着追踪、锁定、溯源的古老刻痕,开始次第亮起冰冷的光芒……

暗金血焰的残光在视野里熄灭,如同最后一点火星坠入深潭。混乱的时空乱流那撕裂灵魂的尖啸与法则碎片碰撞的爆鸣,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迅速变得遥远、模糊,最终被一种新的、粘稠到令人窒息的死寂彻底取代。

叶阴阳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冰冷与黑暗中沉沉浮浮。仿佛被抛入了星核的最深处,连思维都几乎要被冻结、碾碎。每一次试图凝聚感知的努力,都如同在凝固的沥青中挣扎,带来灵魂深处撕裂般的剧痛。燃烧圣血、点燃道痕、撕裂空间的代价,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深深刺入他存在的每一个角落。本源在哀鸣,残躯在崩溃的边缘呻吟。唯有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如同永恒的诅咒,沉甸甸地压垮了一切求生的本能,只想就此沉沦,与这冰冷黑暗同眠。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入虚无深渊的边缘——

一点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穿透了层层冰封的麻木,轻轻叩击在他残存的感知之上。

不是来自外界。

是……怀中。

那具冰凉、僵硬、如同累赘般被他死死护在怀中的躯体,此刻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强的搏动!如同冰层下被封冻的鱼,在春日暖阳的感召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跳动了一下鱼尾。

苏小小!

这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生命搏动,却像一道撕裂永夜的微弱电光,瞬间刺穿了叶阴阳意识中厚重的冰层!那沉沦的死寂被强行撕开一道缝隙!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腥气的空气猛地灌入他几乎停滞的肺部!

“呃……咳!”

剧烈的呛咳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将叶阴阳硬生生从沉沦的边缘拽了回来!他猛地睁开眼!

视野被一片浑浊的、带着灰绿苔藓色调的微光所充斥。模糊、摇晃,如同隔着一层污浊的油。剧痛如同苏醒的毒蛇,瞬间噬咬全身!背脊如同被岩浆反复灼烧,左臂那燃烧道痕的烙印处传来钻心刺骨的余烬之痛,灵魂深处被古钟审判撕裂的伤口更是疯狂叫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破碎的脏腑,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擂鼓般撞击着濒临崩溃的躯壳。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再次迸裂,浓重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

身下是冰冷、湿滑、覆盖着厚厚一层粘稠灰绿色苔藓的岩石。苔藓散发着一种腐朽与新生混合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视线所及,是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如同远古巨兽肋骨般的惨白骨骼化石!这些化石半埋于苔藓和黑色的泥土中,扭曲着刺向同样覆盖着厚重苔藓的、低矮压抑的穹顶。空气潮湿、冰冷、凝滞,弥漫着浓郁的腐败植物气息和一种……源自大地深处的、难以言喻的古老衰败感。

这是一处……巨大的、被遗忘的地底洞窟?

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触手一片冰凉滑腻,带着微弱的弹性。

苏小小。

她依旧昏迷着,软软地蜷缩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如同易碎的瓷偶。然而,方才那丝微弱的搏动并非错觉!叶阴阳能清晰地感觉到,她体内那原本狂暴失控、几乎要将她撕碎的混沌气息,此刻竟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寂?不,不是沉寂,更像是一种被强行安抚、归拢后的平静。那股源自她灵魂深处的洪荒之力,如同被无形的堤坝约束,虽然依旧磅礴汹涌,却不再狂暴肆虐,只是在她四肢百骸中缓缓流淌,带着一种沉重而原始的韵律。

更奇异的是,叶阴阳那滴落在她脸颊上的暗金圣血,此刻竟消失无踪!只在苏小小苍白的皮肤下,隐隐透出一种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暗金光泽,与她体内流淌的混沌微光奇异地交融在一起,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仿佛那滴蕴含着他破碎本源与残缺道痕的圣血,竟成了安抚混沌、稳固她这脆弱容器的……药引?

叶阴阳布满血丝的眼眸中,疲惫之下掠过一丝极淡的愕然。这变故,超出了他的预计。

然而,这点微弱的惊异,瞬间被更深的警惕所取代!

不对!

这洞窟……太静了!

死寂!绝对的死寂!没有风声,没有水滴,没有虫鸣,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仿佛声音本身也被这厚重的苔藓和衰败的气息吞噬了!这种死寂,并非自然形成,更像是一种……被强行施加的法则禁锢!

一股冰冷刺骨的危机感,如同毒蛇般瞬间缠绕上他的脊椎!

他猛地抬头!

浑浊的视野艰难地穿透洞窟上方垂落的、如同巨大真菌菌丝般的灰绿色藤蔓和厚厚的苔藓层——

洞窟那被苔藓覆盖的“穹顶”极高处,一道狭长的、如同被巨斧劈开的裂缝,泄露下外界些许惨淡的天光。

而在那裂缝之外,在那片灰蒙蒙、死气沉沉的天穹之上!

它……来了!

一只巨大的、冰冷的、毫无情感波动的——眼睛!

那眼睛占据了整个裂缝视野所能及的天空!巨大得令人窒息!它并非血肉之躯,更像是某种纯粹法则与冰冷意志的具现化!眼白的部分是凝固的、翻滚着暗紫色光流的混沌云层,而瞳孔……那瞳孔!是一个巨大无比、缓缓旋转的、由无数暗金色法则符文构成的——青铜古钟虚影!

正是那口光山之巅的审判之钟!

古钟虚影的瞳孔冰冷地俯瞰着下方,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生命层次被绝对碾压的恐怖威压,如同亿万钧重的冰山,轰然砸落!瞬间穿透了洞窟的岩层,穿透了厚重的苔藓,精准无比地降临在叶阴阳和苏小小身上!

“咔……咔嚓……”

叶阴阳身下覆盖着苔藓的岩石,在这股纯粹的意志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缝隙!他本就濒临崩溃的残躯猛地向下一沉,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按进地里!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一口暗金色的逆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溅在身前灰绿色的苔藓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

怀中的苏小小也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微弱呻吟,身体剧烈颤抖,皮肤下那刚刚平息的混沌微光再次剧烈跳动起来,似乎要被这恐怖的威压强行引爆!

锁定!审判!不死不休!

叶阴阳死死咬着牙,布满血丝的眼眸死死盯着天穹裂缝外那只冰冷的古钟巨眼!那深入骨髓的疲惫被这如影随形、不依不饶的追杀彻底点燃,化作一股焚尽一切的、近乎疯狂的怒焰!

然而,就在这怒焰即将爆发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叹息般的震动,毫无征兆地从他身下那覆盖着厚厚苔藓的冰冷岩石中传来。

紧接着,是第二声。

第三声。

震动并非来自一点,而是……来自四面八方!来自这巨大洞窟的每一个角落!来自那些半埋于苔藓和泥土中的、扭曲刺天的巨大惨白骨骼化石!

这些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古的化石,在这古钟巨眼降临的恐怖威压和那大地深处传来的震动共鸣下,其惨白的骨殖表面,竟开始浮现出极其黯淡、却清晰无比的纹路!

太极图!

完整的太极图!

但与祠堂外那九尊石像核心处流转着圆融道韵的太极图不同,这些烙印在巨大骨骼化石上的太极图,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死寂!一种被岁月彻底磨灭了生机、只留下冰冷印记的永恒沉寂!它们不再流转,如同凝固的标本,散发着一种对抗时间、对抗消逝的悲壮与苍凉。

这些死寂的完整太极图纹路出现的刹那,整个洞窟内那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法则,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古老的意志,骤然变得“活跃”起来!

一层肉眼可见的、灰蒙蒙的、如同亿万载尘埃凝聚而成的“场域”,无声无息地从洞窟的岩壁、苔藓、骨骼化石上升腾而起,迅速弥漫了整个空间!

这灰蒙场域出现的瞬间,叶阴阳和苏小小身上承受的那股来自天穹古钟巨眼的恐怖威压,竟……诡异地……减轻了!

并非威压消失,而是这灰蒙蒙的场域,如同某种粘稠的、布满尘埃的缓冲层,强行介入了古钟意志的锁定!它干扰了那纯粹的法则威压,将其削弱、分散、迟滞!

“呃……”叶阴阳身上那几乎将他碾碎的巨力骤然一松,让他得以喘息。他惊愕地感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布满血丝的眼眸扫过四周那些骸骨上浮现的死寂太极图,又看向弥漫空间的灰蒙场域。

庇护?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禁锢?

没等他细想,天穹裂缝外,那只古钟巨眼的瞳孔——那缓缓旋转的青铜古钟虚影——似乎感应到了下方洞窟内升起的灰蒙场域,那冰冷的意志中瞬间传递出更加浓烈的……厌恶与杀机!

它似乎认出了这气息!这属于早已被时光埋葬、被它视为“旧日残渣”的守护意志!

“当——!”

一声无形的、直接在灵魂层面炸响的钟鸣,从天穹之上轰然砸落!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威压,而是蕴含着“净化”与“抹除”双重意志的法则冲击!

轰隆!!!

整个地底洞窟剧烈地摇晃起来!无数灰绿色的苔藓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巨大的骨骼化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洞窟顶部的裂缝在钟鸣的冲击下猛地扩大,更多的惨淡天光混杂着冰冷的法则碎片倾泻而下!

那弥漫在洞窟内的灰蒙蒙场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水面,剧烈地荡漾起层层涟漪!灰蒙的尘埃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排开、撕扯!场域的力量在急速衰减!那些骸骨上浮现的死寂太极图纹路,光芒也瞬间黯淡下去,仿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古钟的意志,要强行撕开这层“旧日残渣”的庇护,执行最终的审判!

庇护在削弱!威压与杀机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汹涌而来!叶阴阳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的钟声利刃,已经悬在了他和苏小小的头顶!

怀中的苏小小在双重压力下,痛苦地蜷缩着,皮肤下混沌与暗金交织的微光疯狂闪烁,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口!

叶阴阳死死盯着天穹裂缝外那只冰冷的古钟巨眼,看着那旋转的钟影,看着那不断扩大的裂缝,看着那正在被强行撕裂的灰蒙场域……

他那张沾满血污和苔藓碎屑的脸上,所有的惊愕、愤怒、痛苦……都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加深沉的、近乎虚无的……死寂所取代。

如同暴风雨前,最后一丝光线被吞噬的海面。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从冰冷的苔藓岩石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暗金色的血液顺着焦黑的背脊和龟裂的手臂不断滴落,在灰绿色的苔藓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污迹。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因痛苦而紧蹙眉头、气息奄奄的苏小小。那眼神,复杂得如同万古星河在其中寂灭。

然后,他抬起头,再次望向天穹。那目光,穿透了摇摇欲坠的灰蒙场域,穿透了不断扩大的裂缝,穿透了冰冷的古钟巨眼,投向了某个更加遥远、更加冰冷、更加……虚无的所在。

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不是笑。

那是一个……凝固的、带着无尽嘲讽与疲惫的……表情。

“……麻烦。”

暗金圣血滴落在灰绿苔藓上,晕开的污迹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叶阴阳站在骸骨之间,摇摇欲坠。天穹裂缝之外,那口由冰冷法则铸就的青铜古钟巨眼,缓缓旋转的瞳孔锁死了洞窟。无形的钟鸣在灵魂层面持续震荡,每一次无声的冲击都让覆盖骸骨的灰蒙场域剧烈摇曳,让那些巨大骨骼上烙印的死寂太极图纹路黯淡一分。苔藓如同被剥落的陈旧墙皮,大片大片地从洞顶簌簌落下。

庇护在崩溃。法则的绞索在收紧。死亡的冰冷气息灌满了这个巨大的坟茔。

怀中的苏小小发出细若蚊蚋的痛苦呻吟,身体在他臂弯里无意识地抽搐。皮肤下,混沌的暗沉与炽白,还有那点因他圣血渗入而生的微弱暗金光泽,三者交织缠绕,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脆弱的容器内奔突,每一次跳动都牵动着她生命的游丝,也牵动着叶阴阳残存的本源,带来针扎火燎般的剧痛。

麻烦。真是……天大的麻烦。

叶阴阳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对着裂缝外那只冰冷的巨眼。视野有些模糊,剧痛和失血让意识边缘开始发黑。那巨眼的瞳孔——旋转的古钟虚影——中心,一点纯粹到令人灵魂冻结的暗金光芒,如同即将喷发的灭世之阳,正在急速凝聚、压缩!

那是终结的前奏。下一次钟鸣,将是湮灭一切的终曲。这层“旧日残渣”的灰蒙场域,挡不住。

他低头,再次看向臂弯里气息奄奄的女人。混乱的混沌之力在她体内左冲右突,寻找着宣泄的出口,那点源自他破碎本源的暗金微光,像一根脆弱的丝线,勉强维系着平衡,也维系着她最后一点生机。这丝线,随时会断。

灰蒙场域在钟鸣无形的重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如同垂死巨兽的哀鸣。骸骨上那些死寂的太极图纹路,光芒越发微弱,几近熄灭。裂缝在扩大,更多的惨淡天光混杂着古钟冰冷的意志碎片,如同冰冷的雪片般飘落下来。

时间……不多了。

叶阴阳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巨大的骸骨坟场。那些扭曲刺向穹顶的惨白巨骨,如同远古巨人战败后不甘的呐喊,凝固在这永恒的沉寂里。烙印其上的完整太极图,死气沉沉,却依旧散发着一种对抗时间、对抗消逝的悲怆意志。

庇护?不。是……归宿。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冰冷流星,瞬间照亮了他混乱的意识。疲惫到极致的心海,反而沉淀出一种近乎虚无的澄澈。

他不再看那天穹的巨眼,不再感受怀中的累赘与痛苦。视线最终落回自己脚下——那片被暗金血液浸透的、覆盖着厚厚灰绿苔藓的冰冷岩石。

以及……岩石之下,那由无数巨大骸骨共同构筑的、被岁月尘埃深埋的……阵基核心。

就是这里了。

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沉重,抱着苏小小,向前踏出一步。

脚下,粘稠湿滑的苔藓无声下陷。

嗡……

身下覆盖苔藓的岩石深处,传来一声低沉悠长的共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饥渴!仿佛沉睡了亿万载的亡魂,感应到了献祭者的靠近,发出了苏醒的叹息。

他再踏一步。

嗡……嗡……

共鸣声更响了!不再局限于脚下,而是从四面八方、从每一具半埋于苔藓与黑土中的惨白巨骨中传来!整座骸骨之阵,如同被唤醒的沉眠巨兽,开始发出低沉而宏大的嗡鸣!骸骨表面,那些黯淡到极致的死寂太极图纹路,如同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电流,极其极其缓慢地、艰难地重新亮起!灰蒙蒙的场域猛地一凝,暂时抵抗住了天穹裂缝外古钟巨眼不断增强的威压!

裂缝外,那只冰冷的古钟巨眼似乎察觉到了下方异样的能量波动。旋转的瞳孔骤然加速!中心那点凝聚的暗金毁灭光芒猛地炽盛!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决绝的湮灭意志,如同无形的亿万钧重锤,狠狠砸落!钟鸣虽未响彻,其前兆的意志冲击已让洞窟剧烈摇晃,岩壁崩裂,碎石如雨!

“呃!”叶阴阳闷哼一声,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再次被狠狠压弯,膝盖重重砸在冰冷的岩石上!暗金色的血液从他嘴角、背脊、手臂的龟裂处汹涌而出!怀中的苏小小发出一声濒死的呜咽,身体剧烈痉挛,皮肤下混沌与暗金交织的光芒如同失控的闪电疯狂乱窜!

庇护在加速崩溃!骸骨大阵的嗡鸣声变得尖锐而急促,仿佛在发出最后的悲鸣!

没有时间了!

叶阴阳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眸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情绪——无论是愤怒、疲惫还是无奈——都彻底燃烧殆尽!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如同亘古寒冰的决绝!

他不再犹豫。

双臂猛地用力,将怀中颤抖不止、气息奄奄的苏小小,高高举起!如同献祭给远古神魔的牺牲!

然后,用尽残躯最后一丝力量,将她朝着脚下那片被自己暗金圣血浸透的、骸骨大阵阵基核心的苔藓岩石——狠狠抛下!

“去吧!”

一声嘶哑的咆哮,如同裂帛,撕开了洞窟内压抑的死寂!

苏小小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轻飘飘地坠落。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她苍白的脸在浑浊的光线下毫无生气,散乱的长发如同黑色的水草。坠落的过程中,她体内那狂暴的混沌之力似乎感应到了下方阵基核心传来的、同源的、更加古老沉凝的死亡气息,如同百川归海般,骤然变得温顺、凝聚!皮肤下疯狂乱窜的光芒瞬间收敛,化作一道暗沉与炽白完美交织的光流,包裹着她,朝着阵基核心那灰绿色的苔藓,义无反顾地撞去!

就在她的身体即将触及那片苔藓的刹那——

轰!!!

天穹裂缝外,那酝酿到极致的终极钟鸣,终于爆发了!

无法形容其宏大的声音!那是法则本身的怒吼,是存在被强行抹除的宣告!一道纯粹由暗金色法则符文构成的、粗大如天柱般的毁灭光柱,无视空间,无视那摇摇欲坠的灰蒙场域,如同审判之矛,从那古钟巨眼的瞳孔中——轰然射出!目标,直指那被抛向阵基核心的苏小小!要将这最后的“污秽”与“窃道者”的残党,连同这碍事的“旧日残渣”一起,彻底从时空长河中抹去!

光柱未至,那纯粹的湮灭意志已让整个洞窟的空间发出玻璃般的碎裂声!覆盖骸骨的灰蒙场域如同沸汤泼雪,瞬间蒸发殆尽!无数惨白的巨大骸骨在光柱逸散的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烙印其上的死寂太极图纹路,光芒彻底熄灭!

死亡,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劫不复的瞬间——

苏小小的身体,终于轻轻地、毫无声息地,落在了那片覆盖着厚厚灰绿苔藓的阵基核心岩石上。

接触的刹那。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那轰然射下的暗金光柱,距离洞窟顶端不足百丈,毁灭的光芒已然吞噬了裂缝,吞噬了惨淡的天光,将整个洞窟映照得一片暗金死寂——却诡异地凝固在了那里!

不是被阻挡,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法则,强行介入了此地的时空!

嗡——————!!!

一声远比古钟审判更加古老、更加苍茫、更加……死寂的宏大嗡鸣,如同从九幽地狱最深处,从宇宙诞生之前的原点,骤然响起!

以苏小小落点为中心,整片覆盖着苔藓的岩石地面,瞬间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灰白色光芒!那不是生的光辉,而是……沉寂了亿万载的死亡意志的终极绽放!

光芒之中,无数道巨大无比的、由纯粹死亡道韵构成的完整太极图虚影,猛地从地面、从周围的每一具巨大骸骨上冲天而起!这些太极图不再是死寂的纹路,而是活了过来!它们疯狂旋转、碰撞、叠加!黑与白的界限在旋转中模糊,生与死的道韵在碰撞中湮灭,最终化作一片席卷一切的、灰白色的混沌洪流!

这混沌洪流带着埋葬万古、令一切重归寂灭的终极意志,逆卷而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声的湮灭与……同化!

那由古钟法则凝聚的、足以湮灭星辰的暗金毁灭光柱,在接触到这逆卷而上的灰白混沌洪流的瞬间,如同投入了无垠的归墟!构成光柱的无数玄奥法则符文,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便如同被投入强酸中的金属,迅速失去光泽、瓦解、崩碎!随即被那灰白色的混沌洪流贪婪地吞噬、同化!成为这死亡意志洪流的一部分!

湮灭!以更古老、更彻底的死亡,湮灭这所谓的审判!

灰白色的混沌洪流势不可挡,逆冲而上,瞬间吞没了那道巨大的暗金光柱,并余势不减,如同倒卷的天河,狠狠撞向天穹裂缝外那只冰冷的古钟巨眼!

“当——!!!”

一声前所未有的、带着清晰震怒与难以置信的恐怖钟鸣,在天穹之外炸响!那巨大的古钟瞳孔虚影,在灰白混沌洪流的冲击下,剧烈地扭曲、震荡!构成瞳孔的暗金法则符文疯狂闪烁、明灭,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一股被亵渎、被撼动的暴怒意志,如同受伤的洪荒巨兽般嘶吼!

裂缝在灰白混沌洪流的冲击下疯狂扩大、扭曲!惨淡的天光被彻底吞噬!整个洞窟剧烈震荡,如同即将崩塌的沙堡!

骸骨大阵的核心处,灰白色的光芒如同燃烧的恒星,将苏小小的身影彻底吞没。只能隐约看到,在那片毁灭性的混沌光辉中心,一个蜷缩的身影悬浮着,如同回归了母体的胚胎。她体内所有的混沌之力、那点暗金圣血的气息,都与这骸骨大阵爆发的终极死亡意志完美交融,不分彼此。她脸上痛苦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神性的、冰冷的……安详?仿佛与这万古的沉寂融为了一体。

叶阴阳单膝跪在剧烈震荡的岩石边缘,就在那灰白混沌洪流爆发的咫尺之外。狂暴的能量乱流撕扯着他的残躯,飞溅的碎石如同子弹般击打在他焦黑龟裂的皮肤上,留下新的血痕。他背脊上被古钟神罚灼烧的伤口在洪流的冲击下再次崩裂,暗金血液汹涌而出。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痛苦。

他只是微微抬着头,散乱的黑发在狂暴的气流中狂舞,露出沾满血污和苔藓碎屑的脸。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穿透了逆卷的灰白混沌洪流,穿透了崩塌的洞窟穹顶,穿透了那在洪流冲击下扭曲、震怒、甚至出现裂痕的古钟巨眼……

他的目光,投向了一个更加遥远、更加冰冷、更加……虚无的所在。

那里,没有光,没有暗,没有生,没有死。只有……永恒的空寂。

一抹极淡、极淡的弧度,极其缓慢地,在他染血的嘴角浮现。

那不是笑。

那是一种……终于卸下了万古重担的……疲惫到极致的释然。

一种……看尽轮回、厌倦了所有对弈的……终极淡漠。

如同旅人终于走到了路的尽头,面对的不是终点,而是悬崖。纵身一跃,不是绝望,而是解脱。

“……呵。”

一声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从他唇间逸出,瞬间被狂暴的灰白混沌洪流和崩塌的轰鸣彻底吞没。

下一刻。

逆卷的灰白混沌洪流彻底冲垮了天穹的裂缝,将那震怒的古钟巨眼虚影彻底淹没!洞窟的穹顶在失去了古钟意志的对抗后,如同被抽掉了最后的支撑,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无数巨大的岩石裹挟着厚厚的苔藓层,如同末日陨星般轰然砸落!

轰隆隆——!!!

巨大的骸骨在崩塌中被砸断、掩埋!灰白色的混沌光芒被坠落的巨石和倾泻的泥土迅速覆盖、熄灭!

烟尘冲天而起,如同埋葬一切的巨幕,瞬间吞噬了整个洞窟。

最后的景象,是无数惨白的巨大骸骨在烟尘中折断、倾倒,如同远古巨人最后的悲歌。是那阵基核心处,最后一丝顽强透出的灰白混沌微光,如同墓穴中长明的磷火,在苏小小蜷缩的身影周围明灭了一瞬,随即被彻底埋葬。

烟尘弥漫,碎石滚落。

一切声响,一切光芒,一切存在与湮灭的对抗……都归于最深沉的、厚重的、死寂的……尘埃。

唯有叶阴阳最后那点释然的淡漠,如同不散的幽灵,萦绕在这片刚刚诞生的巨大坟茔之上。

天穹之外,那被灰白混沌洪流冲击、出现裂痕的古钟巨眼虚影,在烟尘弥漫的最后一刻,冰冷地、深深地,凝视了一眼下方那彻底被埋葬的洞窟。

漩涡般的瞳孔中,震怒缓缓沉淀,化为一种更加深沉的、如同万载玄冰的……忌惮与杀意。

钟影缓缓隐去。

只留下那道被强行撕裂、又被巨石掩埋的丑陋裂缝,如同大地上无法愈合的伤疤,无声地指向地底深处,那片新生的、巨大的、沉默的坟场。

尘埃,缓缓沉降。覆盖了焦痕,覆盖了血污,覆盖了所有战斗的痕迹,也覆盖了那具蜷缩在阵眼核心、被死亡意志包裹的躯体。

巨大的、扭曲的惨白骸骨化石,如同沉默的墓碑,半掩在厚厚的、灰绿色的苔藓与新鲜的黑色泥土之下。时间,仿佛在这里彻底凝固,只剩下腐败与新生交织的、永恒的腥甜气息在死寂中无声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

一片覆盖在断裂巨骨上的、格外肥厚的灰绿苔藓,如同拥有生命般,极其极其缓慢地……蠕动了一下。

苔藓之下,一点微弱的、灰白色的光芒,如同深埋地底的余烬,极其艰难地……闪烁了一下。

随即,重归死寂。

只有尘埃,在无声中,继续沉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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