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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天初定,万象更新。
昆仑山巅,终年不化的冰雪在温柔法则之光的照耀下,并未消融,反而折射出七彩的虹晕,如同给巍峨的山脉披上了一层流动的琉璃仙纱。
云海翻涌,比往日更加灵动,丝丝缕缕的灵气如同拥有生命般,自发地滋养着山间的灵草仙葩。
那枚失而复得的“混元一气珠”,悬浮在最高的玉虚峰顶,温润的光芒柔和地洒下,不再仅仅是冰冷的守护结界,更像一层充满生机的、抚慰人心的薄纱,无声地笼罩着整个昆仑山脉。
守山的弟子们仰望着那轮新生的“日轮”,脸上褪去了惊惶,眼神清澈,呼吸间感受到的不再是凛冽的罡风,而是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力量感。
几位须发皆白的长老站在崖边,感受着空气中流淌的、截然不同的道韵,神色复杂,有震撼,有迷茫,最终都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朝着东方——那法则新生之地的方向,深深一揖。
玄天剑宗,昔日被魔气侵染、血光隐隐的演武场,此刻被漫天飘落的樱花虚影覆盖。那几名铸下大错的核心弟子,跪倒在重伤初愈的宗主面前。他们身上的魔气早已被新生的法则净化一空,眼神是劫后余生的清澈与深不见底的悔恨。泪水无声滑落,砸在青石板上。宗主面色苍白,气息尚弱,他看着跪地的弟子,又望向山门外那笼罩天地的温柔法则光辉,严厉的目光终究软了下来。他艰难地抬起手,并未责罚,只是轻轻落在为首弟子的肩头,一股温厚的新生灵力渡了过去,助其平复激荡的心神。“新天……予尔等新生,”宗主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力量,“莫负此心,莫负此天。”
变化最剧的,莫过于西荒魔域。翻腾了万古、散发着无尽戾气的血海,在覆盖魔域上空的法则霞光抚慰下,如同被驯服的怒兽,渐渐平息了狂暴的咆哮。浓郁的血煞之气并未消失,却在新法则的引导下,沉降、凝聚,化为滋养魔域大地的本源浊气。无数狂躁嗜杀的魔物,猩红的眼眸中第一次映入了那温暖的光。它们茫然地停下无休止的厮杀与咆哮,环顾着变得“陌生”的天地。暴戾之气如同潮水般退去,一种懵懂的、带着一丝不适却又奇异的宁静,笼罩了这片曾经只有毁灭与黑暗的土地。一些灵智稍高的魔物,试探性地伸出爪子,触碰那些飘落下来的、带着清新气息的法则光点,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困惑的呜咽。魔域深处,几尊古老而强大的魔影在阴影中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猩红的魔瞳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惊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长乐城,醉月楼。
昔日三界最负盛名的风月场、情报漩涡的中心,如今已成为新天道下最令人心驰神往的圣地。楼还是那座七层玲珑楼阁,飞檐斗拱依旧,只是最高处那串九只金铃,日夜流淌着温润的霞光,与笼罩天地的法则共鸣,发出若有似无、洗涤心灵的清音。而最引人瞩目的,无疑是楼顶那株取代了天香阁的参天樱树。
华盖亭亭,枝干虬劲如龙,直探苍穹。时值春日,花开得极盛,层层叠叠,如云似霞,将小半座长乐城都笼罩在它温柔的荫蔽之下。风过处,花瓣纷扬如雨,粉白、浅绯、嫣红……各色交织,闪烁着新天法则赋予的莹润光泽,带着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的奇异馨香,飘飘洒洒,落满长街深巷。
楼前,早已不复往日的门庭若市。两列身着素雅月白长裙的侍女静立,神色庄重而平和,不再是招揽,而是守护。无数修士、凡人,甚至收敛了气息、改头换面的妖族、魔族,从三界各处络绎而来。他们并非为了寻欢作乐,而是怀着朝圣般的心情,安静地聚集在醉月楼前的广场上,或盘膝打坐,感悟着此地最为浓郁的新生道韵;或虔诚仰望那株巨大的樱树,默默祈愿;更有许多匠人,用最上等的灵玉、温润的灵木,小心翼翼地雕刻着樱花与金铃的图案,制成护符、玉佩,供奉于树下,亦或随身携带,感受那份源自新天、源自薄叶樱语的守护与祝福。
“楼主……”侍女云裳站在楼阁高处,凭栏远眺着楼下虔诚的人群,望着那漫天永不停歇的樱花雨,眼中再次蓄满了泪水,低声呢喃,“您看见了吗?大家……都记得您。”
花雨深处,巨大樱树最粗壮的一根横枝上。
由飘落的樱花与流动的霞光法则凝聚的身影,薄叶樱语的虚影,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素白长裙流淌着微光,赤足悬空,脚踝上九颗小巧的金铃随着她偶尔的轻微晃动,发出细碎悦耳的叮咚声,与漫天落樱的簌簌声应和着,如同天地间最美妙的韵律。她眉宇间是洞悉万古的智慧与悲悯,唇角噙着极淡、极温柔的笑意,目光如同无形的暖流,温柔地拂过树下每一个生灵。
一只皮毛火红、如同燃烧的小小火焰团般的小狐狸,不知何时起,成了这株圣樱下最常驻的“居民”。它有着一双纯净如琉璃般的金色眼眸,懵懂而清澈。它似乎格外喜欢薄叶樱语虚影所在的那根树枝下方,常常蜷缩在裸露的树根处,或者追逐着飘落的花瓣,发出稚嫩的嘤嘤声。
每当这时,树上的虚影总会微微俯下身。她伸出那由法则霞光构成的、近乎透明的手指,指尖流淌着比阳光更温暖的光晕,轻轻拂过小狐狸火红的头顶,或是逗弄它毛茸茸的尾巴尖。小狐狸便仰起小脑袋,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琉璃般的金眸里倒映着虚影温柔的笑容,充满了全然的信赖和亲昵。它似乎能感受到,这树上的存在,与这温暖的世界,与这庇护它的樱树,有着最深的联系。
长乐城的百姓们,早已将这火红的小狐狸视为圣樱的精灵、薄叶大家的化身所眷顾的吉祥之物,亲切地唤它“璃月”。
时光在新天温柔而稳固的法则下静静流淌。十年,对于修士而言不过弹指,对于凡尘,却足以发生许多故事。
醉月楼顶的樱树依旧花开不败,落樱如雨。树下朝圣的人群换了一茬又一茬,唯有那只名为璃月的火红小狐狸,始终不曾离去。它沐浴在浓郁的法则霞光与樱树灵韵之中,身躯比寻常狐狸大了一圈,火红的皮毛油光水滑,隐隐流动着温润的霞彩。那双琉璃金眸越发灵动,懵懂褪去,沉淀出一种超越兽类的、近乎通明的智慧光泽。它常常蹲坐在巨大的树根上,仰望着树冠深处那若隐若现的虚影,一望便是数个时辰,似乎在聆听,在感悟。
这一日,夕阳熔金,为漫天飘落的樱花镀上最后一层温暖的金边。朝圣的人群已渐渐散去,醉月楼前归于宁静。云裳例行在楼顶巡视,为樱树注入灵力滋养。当她走到那根熟悉的横枝下方时,脚步猛地顿住,惊讶地捂住了嘴。
树根旁,那只熟悉的火红身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蜷缩在厚厚落英中的小小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七八岁的女童。她穿着一身由纯粹霞光与绯红樱瓣编织成的奇异衣裙,赤着一双雪白玲珑的小脚丫。火红如同燃烧绸缎般的长发披散着,发间点缀着几朵小巧精致的樱花。她似乎刚刚从沉睡中醒来,小脸上还带着初生般的懵懂与迷茫,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颤动。
似乎感应到云裳的目光,女童缓缓抬起头。
刹那间,云裳如遭雷击,浑身剧震,踉跄着倒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凉的楼柱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那是一张……足以让时光倒流、让云裳瞬间泪流满面的容颜!
眉眼初开,稚气未脱,却已有了惊心动魄的轮廓。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纯净如最上等的金色琉璃,眼尾天然带着一丝微微的上挑弧度,眸光流转间,那份浑然天成的妩媚风情,那份潜藏深处的狡黠灵动……纵然缩小了无数倍,稚嫩了无数倍,云裳也绝不会认错!
那是……楼主薄叶樱语年幼时的模样!是深藏于醉月楼最隐秘画阁中,那张早已泛黄的、楼主少女时代唯一画像上的神韵!
“楼……楼主?”云裳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她不敢相信,却又无法不信眼前这神迹般的一幕。
女童看着泪流满面的云裳,金眸中闪过一丝困惑。她似乎想开口,发出的却只是几声稚嫩而含糊的“嘤…嘤…”,如同小兽的呜咽。她有些着急,低头看了看自己小小的、属于人类的手掌,又摸了摸自己的喉咙,金色的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委屈无助的水雾。
就在这时!
“叮铃铃……”
一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都要贴近的悦耳金铃声,如同温柔的溪流,自樱树高处那虬枝之上流淌而下。
云裳和那红衣女童同时抬头望去。
只见那由樱花与霞光凝聚的薄叶樱语虚影,此刻正无比清晰地显化在横枝之上。她的身影似乎比往日凝实了几分,眉眼间的笑意温柔得如同要将人融化。她并未低头看她们,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楼阁的阻隔,投向了长乐城某个方向——城西,一座香火并不鼎盛、却异常古朴清净的小小古寺。
虚影抬起手,并非指向古寺,而是对着下方那委屈得快哭出来的红衣女童,以及泪眼婆娑的云裳,做了一个极其简单又无比温柔的动作。
她伸出食指,轻轻点在自己的唇边。
然后,对着她们,绽放了一个无声的、充满鼓励与安抚的明媚笑容。那笑容里,有着洞悉一切的智慧,有着对璃月初化人形的欣慰,更有着对云裳无声的嘱托。
做完这个动作,虚影身上的霞光微微流转,似乎耗去了不少力量,身形又变得缥缈了几分。她收回目光,再次恢复成那静坐枝头、含笑俯瞰众生的姿态。脚踝上的金铃依旧细碎地响着,与漫天飘落的樱花一同,融入这新天之下永恒的暮色之中。
云裳怔怔地看着那个笑容,看着虚影无声的唇语,又低头看向树下那与楼主幼时一般无二、正用金色琉璃眸无助地望着自己的红衣女童。巨大的悲伤与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心房。她猛地跪倒在厚厚的落英之中,朝着樱树的方向,深深地叩首下去,肩头剧烈地耸动着,泣不成声。
许久,她抬起头,擦干满脸的泪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坚定。她小心翼翼地、如同捧起世间最珍贵的琉璃,朝着那依旧茫然不知所措的红衣女童,伸出了双手。
“别怕……”云裳的声音还带着哽咽,却无比温柔,如同在哄着幼时的楼主,“跟我来……我们回家。”
女童歪着头,看着云裳温柔的眼睛,又抬头望了望樱树枝头那含笑不语的虚影。片刻后,她眼中的委屈和无助渐渐褪去,试探性地、怯生生地,将自己小小的、带着暖意的手,放入了云裳的掌心。
夕阳的余晖将醉月楼顶的参天樱树染成一片温暖的金红。纷扬的樱花雨永不停歇,温柔地覆盖着树下相牵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也覆盖着这座被新生法则温柔守护的城池。
金铃细碎,如同亘古的歌谣,在风与花之间,轻轻摇曳,飘向永恒。
醉月楼顶的樱树,是长乐城的魂,是新天道的碑。十年岁月,在它永不凋零的花雨和细碎金铃声中,如同指间流沙。树下朝圣的人潮从未断绝,只是那份最初的震撼与悲恸,渐渐沉淀为一种温暖的、融入日常的虔诚。
云裳牵着那只小小的、火红的身影,回到了醉月楼最深处,一处靠近樱树根脉、被柔和霞光与花影笼罩的静谧庭院。这里曾是薄叶樱语偶尔独处的地方,如今成了“璃月”的居所。云裳为她取了这个名字,既是纪念那琉璃般纯净的金眸,也暗合了醉月楼的“月”。
时光在法则的眷顾下流淌得格外温润。璃月如同汲取了樱树灵蕴与天地道韵的幼苗,以一种超越常理的速度成长着。火红的发丝日渐浓密,流淌着霞光,衬得那张继承了薄叶樱语幼时轮廓的小脸越发精致。那双纯净的金色琉璃眸,懵懂褪去后,沉淀下的是超越年龄的通透与灵动,偶尔眼波流转间,那份天然的上挑弧度,已悄然勾勒出几分属于未来的、惊心动魄的妩媚雏形。
她学习得极快。云裳教她识文断字,教她吐纳新天温和的灵力,教她醉月楼传承的、薄叶樱语改良过的媚修心法——不再是魅惑人心、颠倒众生的邪术,而是一种引动天地间美好情愫、梳理调和生灵情绪的本源之术。璃月学得专注,小小的手掌结印时,指尖会自然流淌出淡淡的、带着樱花清香的粉色光晕。
然而,最令云裳心颤的,是璃月对樱树上那道虚影的依恋与无声的交流。她常常独自坐在庭院里,仰望着虬枝深处。每当此时,树上的虚影便会清晰几分,目光温柔地垂落,偶尔会对着璃月,露出一个无声的、带着鼓励与期许的浅笑。璃月便会安静下来,金色的眼眸里映着虚影的笑容,小小的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与那虚影共鸣,在默默汲取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智慧与力量。
她甚少开口说话。并非不能,而是似乎觉得言语尚不足以表达。更多时候,她用那双会说话的金眸看着云裳,看着楼里的姐妹,看着庭院里偶尔飘落的小鸟。只有在面对樱树上的虚影时,她才会发出一些模糊的、如同风铃轻摇般的单音,仿佛在诉说着只有她们彼此才懂的心事。那份属于少女的、带着羞怯与试探的纯粹心绪,便在这无声的凝望与细碎的音节中悄然流淌。
“云姨,”一日,璃月终于清晰地说出了这个称呼,声音清脆稚嫩,如同新莺初啼,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依赖。她指着庭院角落一株刚刚抽出嫩绿新芽、却在春寒中微微瑟缩的小樱树苗,金眸里带着一丝请求,“它冷。”
云裳的心瞬间被这声“云姨”和那纯然的关切融化。她蹲下身,握住璃月微凉的小手,柔声道:“好,我们帮帮它。”她引导着璃月,将一丝温和的灵力渡向小树苗。璃月学着她的样子,专注地伸出小手。粉色的、带着暖意的光晕从她指尖流淌而出,温柔地包裹住那瑟缩的嫩芽。奇迹般地,嫩芽挺直了腰杆,叶片舒展,焕发出勃勃生机。
璃月看着焕发生机的小树苗,又抬头望了望樱树上含笑注视的虚影,小脸上第一次绽开一个毫无保留的、灿烂至极的笑容。那笑容明媚纯粹,如同穿透云层的朝阳,瞬间点亮了整个庭院。云裳看着,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楼主少女时代画像上那抹无忧无虑的欢颜,眼眶再次湿润。
璃月在成长,在新天温暖的襁褓中,在醉月楼无声的守护下,如同樱树上一朵悄然孕育的花苞,积蓄着力量,也藏着她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的、属于薄叶樱语的锋锐与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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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玉虚峰。
混元一气珠悬浮在禁地中央,温润的光芒如同呼吸般脉动,将整座山峰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充满生机的守护结界中。峰顶罡风依旧凛冽,却已被新法则驯服,带着一种清冽的、洗涤神魂的意味。
执戒堂首座凌虚子,盘膝坐在距离宝珠十丈外的玄冰玉台上。十年岁月,并未在他冷硬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那原本锐利如剑、时刻带着审视与戒备的眼神,沉淀下一种更深的、难以化开的沉郁。十年前醉月楼顶天香阁的对峙,玄天剑宗的惊变,血魂渊的异动,以及最终那席卷三界、颠覆认知的新天诞生……所有画面,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识海深处。
新天道,有情,包容,守护众生。昆仑沐浴在它的光辉下,弟子们道心稳固,修为精进似乎比以往更加顺畅。这本应是仙门幸事。但凌虚子心中的不安,却如同冰层下的暗流,非但没有平息,反而随着时间推移,越发汹涌。
太“完美”了。这新生的法则,如同一位无微不至的母亲,抚平了所有的伤痛,弥合了所有的裂痕。秩序井然,万物生发。然而,昆仑道法,讲究的是逆天而行,于万劫中磨砺道心,于生死间勘破迷障!如今这温柔乡般的环境,真的能锤炼出坚韧不拔的道心吗?弟子们眼中的清澈平和,是否也意味着棱角与锋芒的消磨?这“情”之法则,看似美好,焉知不是另一种更隐蔽的、消弭仙道进取之心的枷锁?
更让他如鲠在喉的,是那醉月楼顶的樱树,是那个名为薄叶樱语、以媚修之身重铸天道的女人!她颠覆了仙魔正邪的界限,颠覆了天道运行的铁律。她的“情”,真的能成为维系三界万古的基石吗?她的意志,是否已悄然渗透进这新法则的每一寸肌理,成为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无形主宰?
“首座。”一个沉稳的声音打断了凌虚子的沉思。是他的大弟子,明澈。十年前随他前往醉月楼的那个年轻弟子,如今已是执戒堂的中流砥柱,眉宇间多了历练的沉稳,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初。
“何事?”凌虚子并未睁眼。
明澈神色凝重,快步上前,双手捧着一块巴掌大小、边缘焦黑碎裂的黑色晶体。那晶体内部,赫然封印着一缕极其微弱、却散发着混乱、扭曲、充满恶意气息的暗红色能量流!它像一条被囚禁的毒蛇,在晶体中疯狂冲撞,发出无声的嘶鸣。
“巡山弟子在‘葬魔渊’外围发现的。”明澈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此物……并非魔气,也非寻常怨煞。弟子以混元一气珠的守护灵光试探,竟发现它对新天法则……有极强的侵蚀与扭曲之力!而且……”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这气息,与十年前玄天剑宗弟子入魔时残留的魔源……同出一辙!”
凌虚子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两道实质般的精光爆射而出,死死盯住明澈手中的黑色晶体!
“同出一辙?!”他的声音如同金铁交击,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玄天剑宗之变,他一直认为是薄叶樱语与魔族勾结、扰乱三界的前奏!可如今,新天已立十年,这导致修士入魔的诡异力量,竟再次出现!而且,目标直指昆仑守护的核心——混元一气珠!
难道……当年的一切,并非结束?这新生的、看似完美的法则之下,依旧潜藏着未被净化的、足以颠覆一切的恐怖暗流?薄叶樱语的重塑,终究未能根除那腐朽的根源?
凌虚子霍然起身,玄冰玉台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一把抓过那黑色晶体,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手心。晶体中那缕暗红能量感受到他的气息,冲撞得更加疯狂,散发出的恶意与混乱感让凌虚子这位金仙巅峰的强者都感到一阵心悸。
“葬魔渊……”凌虚子望向昆仑山脉深处那片终年被不祥黑雾笼罩的区域,那是上古仙魔大战的古战场,怨气冲天,煞气凝结,即使在新天法则下也依旧是一片死寂绝地。“传令!执戒堂精锐,即刻随我前往葬魔渊!封锁消息,不得外传!”他眼中寒芒闪烁,如同出鞘的利剑,“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魑魅魍魉,敢在新天之下,再起波澜!”
他低头,再次看向手中疯狂挣扎的暗红能量,又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昆仑的云海,投向了东方那座被樱花笼罩的长乐城,投向了醉月楼顶。
“薄叶樱语……”凌虚子心中默念,冷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怀疑,有忌惮,更有一丝深埋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你的‘有情’天道……究竟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葬魔渊入口,死寂的黑色雾气如同凝固的帷幕,隔绝了内外。新天法则的霞光在此地显得格外黯淡,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排斥着。
凌虚子一袭素白道袍,纤尘不染,与周围污浊的环境格格不入。他身后,明澈等八名执戒堂精锐弟子,结成玄奥的剑阵,气息凝练如一体,警惕地注视着翻涌的黑雾。凌厉的剑气在他们周身吞吐,将靠近的污浊气息无声斩灭。
“首座,入口处的空间裂痕……有新近被强行撕裂的痕迹!”一名精研空间阵法的弟子,手持一面古朴的青铜罗盘,罗盘指针正疯狂地指向黑雾深处某个点,盘面灵光急促闪烁,“残留的气息……与那黑色晶体中的诡异能量……同源!非常微弱,但很清晰!”
凌虚子眼神一厉:“追!”
他率先踏入黑雾。粘稠、冰冷、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气息瞬间包裹而来,试图侵蚀他的护体仙光。凌虚子冷哼一声,周身爆发出刺目的白色毫光,如同利剑劈开黑暗,硬生生在黑雾中开辟出一条短暂的通道。明澈等人紧随其后,剑阵光芒大盛,如同移动的堡垒,牢牢护住左右。
深入不过数里,地势陡然下沉。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渊口。渊口边缘,嶙峋的黑色怪石如同巨兽的獠牙。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硫磺味浓郁得令人作呕,更深处传来阵阵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和隐约的、非人的嘶嚎。
“停下!”凌虚子突然抬手,目光如电,射向渊口边缘一块相对平整的黑色巨岩。
只见那巨岩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苔藓般的暗红色污垢。而此刻,在那污垢之上,赫然被人以某种蕴含强大魔力的尖锐之物,刻下了一行扭曲、狰狞、散发着浓郁不祥气息的诡异符文!
那符文并非三界已知的任何文字。笔画扭曲如毒蛇缠绕,通体呈现出一种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泽。每一笔都仿佛在蠕动,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混乱意念和强烈的侵蚀之力。周围的岩石在符文的影响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消融,发出滋滋的轻响。新天法则的霞光一旦靠近这些符文,就如同冰雪遇到烙铁,瞬间被扭曲、吞噬,留下一片更深的黑暗!
“这……这是……”明澈倒吸一口凉气,握着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仅仅是远远看着,那些符文散发出的恶意就让他道心一阵动摇,识海中仿佛有无数充满怨恨的呓语在嘶吼!
凌虚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那些蠕动的血色符文,瞳孔深处有白色的剑芒在疯狂流转,试图解析其构成与源头。一股冰冷的寒意,比葬魔渊的阴风更甚,从他心底蔓延开来。
这绝非魔族的手笔!魔族的力量狂暴、嗜血,却远没有如此纯粹、如此针对性的、仿佛专门为了扭曲和颠覆法则而生的恶毒!这符文的力量本质,竟隐隐与那黑色晶体中的暗红能量,以及十年前导致玄天剑宗弟子入魔的魔源……完全一致!甚至……更强!更古老!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难道当年导致法则崩坏、修士入魔的源头,并非薄叶樱语,甚至并非魔族,而是某种……更古老、更恐怖、连新天道都无法彻底净化的存在?这存在一直潜伏在旧天道的腐朽躯壳内,伺机而动?薄叶樱语的重塑新天,非但没有消灭它,反而可能……惊醒了它?或者,为它挣脱旧天道的束缚,提供了某种契机?
就在凌虚子心神剧震,试图深入推演之时!
“吼——!”
一声饱含着无尽痛苦、暴虐与毁灭欲望的恐怖咆哮,猛地从葬魔渊的深处炸响!如同万千雷霆同时在耳边爆裂!
整个葬魔渊剧烈震动!渊口边缘的黑色怪石纷纷崩裂坠落!翻涌的黑雾被一股难以想象的狂暴气息强行排开!
凌虚子等人脚下的地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剑阵光芒剧烈摇曳,几名修为稍弱的弟子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结阵!御敌!”凌虚子厉喝出声,声如惊雷,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猛地抬头,白色剑芒凝聚的双眼死死锁定渊口深处!
只见翻腾的黑暗与血光中,一个庞大到遮蔽了半个渊口的恐怖轮廓,正缓缓升起!无数由纯粹混乱能量凝结成的、流淌着暗红光芒的扭曲触手,率先探出,疯狂舞动,抽打着空气,发出撕裂布帛般的尖啸!紧接着,一个如同山峦般的、覆盖着破碎骨甲的头颅轮廓显现,头颅中央,并非口鼻,而是一个巨大的、旋转着的、散发着无穷吸力和毁灭气息的暗红漩涡!
那气息……狂暴、混乱、充满了对一切秩序、对新生法则最本源的憎恶!比凌虚子此生见过的任何魔物都要恐怖十倍!百倍!
它身上流淌的暗红光芒,与岩石上刻画的扭曲符文,与黑色晶体中封印的能量,与十年前导致修士入魔的魔源……同根同源!
“吼——!!!”
那庞然魔物似乎彻底锁定了这群闯入它领地的“秩序”生灵,巨大的漩涡口器对准凌虚子等人,发出了第二声更加狂暴、更加恐怖的咆哮!一股足以将金仙神魂都撕碎的毁灭冲击波,混合着浓郁到极点的暗红能量,如同决堤的血海,轰然席卷而来!
葬魔渊的黑暗被这毁灭的血光彻底照亮,映照着凌虚子骤然收缩的瞳孔,和他身后弟子们苍白绝望的脸。新天法则在此地构建的脆弱平衡,被这源自旧日腐朽的终极恶意,悍然打破!
凌虚子周身白光暴涨,如同燃烧的星辰,手中古剑发出龙吟般的清越剑鸣,悍然迎向那毁灭的血色狂潮!他心中那关于薄叶樱语、关于新天道的所有疑虑与沉重,在这一刻,都被这扑面而来的、源自旧日腐朽的恐怖恶意,暂时冲散,只剩下一个念头:
活下去!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这新天之下,究竟还隐藏着何等骇人的真相!
葬魔渊的嘶吼与毁灭之光,被昆仑的护山大阵与混元一气珠的柔光死死锁在深渊之内。但那种源自旧日腐朽、针对新生法则的纯粹恶意,如同无形的瘟疫,穿透了空间与禁制的阻隔,在昆仑山巅的清冷道韵中,投下浓重的不祥阴影。
玉虚峰顶,禁地深处。
凌虚子盘坐于玄冰玉台,面色苍白如金纸,道袍前襟染着点点暗红。他身前悬浮着那块封印着诡异暗红能量的黑色晶体。晶体表面焦黑的裂痕似乎更深了,内部那缕如同毒蛇的能量流,在葬魔渊之行后,变得更加狂躁、更加粘稠,散发着令人作呕的侵蚀感。它疯狂冲撞着晶体壁障,每一次撞击,都让凌虚子识海中响起充满怨恨的呓语,道心随之震颤。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缭绕着精纯的昆仑剑元,化作丝丝缕缕的白芒,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晶体。剑元甫一接触晶体表面那层暗红微光——
“嗤!”
如同滚油泼雪!凌厉无匹的昆仑剑元,竟被那暗红微光瞬间腐蚀、扭曲!一股冰冷、混乱、充满堕落意味的反噬之力,顺着剑元逆流而上,狠狠撞向凌虚子心神!
“噗!”凌虚子身躯剧震,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的冰台。他眼中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这诡异能量的侵蚀性,远超他的预估!它不仅针对新天法则,连昆仑最本源、最刚正的剑元,竟也能污染扭曲!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真是旧天道腐朽核心中滋生的、足以颠覆一切秩序的终极之“熵”?
“首座!”一直守候在侧的明澈大惊,上前一步,却被凌虚子抬手阻止。
“无妨……”凌虚子抹去嘴角血迹,声音嘶哑,眼神却更加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那晶体中蠕动的暗红,“此物……是劫。是旧日腐朽未净之劫!它非魔非煞,乃法则崩坏后滋生的‘逆熵’!专门吞噬秩序,扭曲道基,污染本源!”他回想起葬魔渊深处那庞然魔物身上流淌的同源暗红,以及岩石上那扭曲的符文,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它……在苏醒!在适应……甚至……在利用新法则的某些‘空隙’!”
“那……那该如何是好?”明澈脸色发白。连首座的金仙剑元都无法净化,这“逆熵”岂非无解?
凌虚子沉默良久,目光投向东方,穿透昆仑云海,落在那座被永恒樱雨笼罩的长乐城。他眼中充满了极其复杂的情绪:对那颠覆认知的“有情天道”的深深忌惮,对薄叶樱语这个存在本身的疑虑,以及此刻,面对这超越认知的恐怖“逆熵”,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希冀?
“或许……”凌虚子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与试探,“唯有那新天法则的‘源点’,方能真正克制这源自旧日腐朽的‘逆熵’。”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看向明澈,“准备飞梭,带上此物。随我去……醉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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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城,醉月楼顶。
樱花雨依旧温柔地洒落,带着令人心安的馨香。楼前广场上,虔诚的人群沐浴在霞光与花雨中,或静坐感悟,或低声祈愿。祥和的气息如同温暖的海洋。
然而,樱树虬枝之上,那道由樱花与霞光凝聚的虚影,薄叶樱语的身影,却微微动了一下。她一直带着悲悯与温柔笑意的眼眸,第一次,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面裂痕般的凝重。她的目光并未看向遥远的昆仑,而是穿透了空间的阻隔,落在了昆仑飞梭穿透云层、正急速驶来的方向上。她的视线,穿透了飞梭的舱壁,精准地锁定了明澈怀中那被层层禁制包裹的黑色晶体。
虚影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脚踝上细碎作响的金铃。铃声依旧清脆,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如同预警般的急促。
庭院中,正在闭目打坐的璃月,长长的睫毛猛地一颤。她并非感知到了昆仑飞梭,而是源自灵魂深处、与樱树虚影那无法割裂的联系。一股突如其来的、冰冷刺骨的恶寒毫无征兆地攫住了她!仿佛有无数双充满怨恨的眼睛在黑暗中死死盯着她,带着要将她拖入无边泥淖的粘稠恶意!
“唔……”璃月小小的身体瞬间绷紧,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纯净的金眸中,第一次蒙上了一层惊惧的阴霾。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如同受惊的小兽,目光慌乱地投向樱树枝头。
树上的虚影,也正低头“看”向她。那目光中的凝重瞬间化开,重新被一种安抚人心的温柔取代。虚影对着璃月,轻轻摇了摇头,无声地传递着“别怕”的意念。同时,虚影抬起手,对着璃月所在的庭院方向,轻轻一点。
庭院上空飘落的樱花瓣骤然增多,如同形成了一道粉色的帘幕,将整个庭院温柔地笼罩在内。那无形的冰冷恶寒,顿时被隔绝了大半。
璃月急促的呼吸稍稍平复,但小脸依旧苍白,金色的眼眸里残留着惊悸,紧紧盯着樱树虚影的方向,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那份属于少女的懵懂心事,第一次被如此清晰而恐怖的阴影所侵染。
片刻之后,一道凌厉的剑光划破长乐城上空的霞光与花雨,带着昆仑独有的清冷肃杀气息,悬停在醉月楼前的广场上空。剑光敛去,露出凌虚子与明澈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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